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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语:杨绛(1911- ),原名杨季康,江苏无锡人,生于7月17日,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员,作家、评论家、翻译家、剧作家、学者。1932年毕业于苏州东吴大学,成为清华大学研究院外国语文研究生。1935年至1938年与丈夫钱钟书一同留学于英、法等国,回国后历任上海震旦女子文理学院外语系教授、清华大学西语系教授。1953年,任北京大学文学研究所、中国科学院文学研究所、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的研究员。剧本有《称心如意》.《弄真成假》、《风絮》;小说有《倒影集》、《洗澡》;论集有《春泥集》、《关于小说》;散文《将饮茶》《干校六记》;译作有《1939年以来的英国散文选》、《小癞子》、《吉尔·布拉斯》、《堂·吉诃德》,其中写于1984年的《老王》被选为初中教材。沉定简洁是杨绛作品语言特色。看起来平平淡淡,无阴无晴。然而平淡不是贫乏,阴晴隐于其中,经过漂洗的苦心经营的朴素中,有着本色的绚烂华丽。干净明晰的语言在杨绛笔下变得有巨大的表现力。
我们第一次到伦敦时,锺书的堂弟锺韩带我们参观大英博物馆和几个有名的画廊以及蜡人馆等处。这个暑假他一人骑了一辆自行车旅游德国和北欧,并到工厂实习。锺书只有佩服的份儿。他绝没这等本领,也没有这样的兴趣。他只会可怜巴巴地和我一起“探险”:从寓所到海德公园,又到托特纳姆路的旧书店;从动物园到植物园;从阔绰的西头到东头的贫民窟;也会见了一些同学。
巴黎的同学更多。不记得是在伦敦还是在巴黎,锺书接到政府当局打来的电报,派他做一九三六年“世界青年大会”的代表,到瑞士日内瓦开会。代表共三人,锺书和其他两人不熟。我们在巴黎时,不记得经何人介绍,一位住在巴黎的中国共产党员王海经请我们吃中国馆子。他请我当“世界青年大会”的共产党代表。我很得意。我和锺书同到瑞士去,有我自己的身份,不是跟去的。
锺书和我随着一群共产党的代表一起行动。我们开会前夕,乘夜车到日内瓦。我们俩和陶行知同一个车厢,三人一夜谈到天亮。陶行知还带我走出车厢,在火车过道里,对着车外的天空,教我怎样用科学方法,指点天上的星星。
“世界青年大会”开会期间,我们两位大代表遇到可溜的会,一概逃会。我们在高低不平、窄狭难走的山路上,“探险”到莱蒙湖边,妄想绕湖一周。但愈走得远,湖面愈广,没法儿走一圈。
重要的会,我们并不溜。例如中国青年向世界青年致辞的会,我们都到会。上台发言的,是共产党方面的代表;英文的讲稿,是钱锺书写的。发言的反应还不错。
我们从瑞士回巴黎,又在巴黎玩了一两星期。
当时我们有几位老同学和朋友在巴黎大学(Sorbonne)上学,如盛澄华就是我在清华同班上法文课的。据说我们如要在巴黎大学攻读学位,需有两年学历。巴黎大学不像牛津大学有“吃饭制”保证住校,不妨趁早注册入学。所以我们在返回牛津之前,就托盛澄华为我们代办注册入学手续。一九三六年秋季始业,我们虽然身在牛津,却已是巴黎大学的学生了。
达蕾女士这次租给我们的一套房间比上次的像样。我们的澡房有新式大澡盆,不再用那套古老的盘旋管儿。不过热水是电热的,一个月后,我们方知电账惊人,赶忙节约用热水。
我们这一暑假,算是远游了一趟;返回牛津,我怀上孩子了。成了家的人一般都盼个孩子,我们也不例外。好在我当时是闲人,等孩子出世,带到法国,可以托出去。我们知道许多在巴黎上学的女学生有了孩子都托出去,或送托儿所,或寄养乡间。
锺书谆谆嘱咐我:“我不要儿子,我要女儿──只要一个,像你的。”我对于“像我”并不满意。我要一个像锺书的女儿。女儿,又像锺书,不知是何模样,很费想像。我们的女儿确实像锺书,不过,这是后话了。
我以为肚里怀个孩子,可不予理睬。但怀了孩子,方知我得把全身最精粹的一切贡献给这个新的生命。在低等动物,新生命的长成就是母体的消灭。我没有消灭,只是打了一个七折,什么都减退了。锺书到年终在日记上形容我:“晚,季(季康,即杨绛——编者注)总计今年所读书,歉然未足……”,笑我“以才媛而能为贤妻良母,又欲作女博士……”。#p#副标题#e#
锺书很郑重其事,很早就陪我到产院去定下单人病房并请女院长介绍专家大夫。院长问:
“要女的?”(她自己就是专家,普通病房的产妇全由她接生。)
锺书说:“要最好的。”
女院长就为我介绍了斯班斯大夫(DrSpence)。他家的花园洋房离我们的寓所不远。
斯班斯大夫说,我将生一个“加冕日娃娃”。因为他预计娃娃的生日,适逢乔治六世加冕大典(五月十二日)。但我们的女儿对英王加冕毫无兴趣,也许她并不愿意到这个世界上来。我十八日进产院,十九日竭尽全力也无法叫她出世。大夫为我用了药,让我安然“死”去。
等我醒来,发现自己像新生婴儿般包在法兰绒包包里,脚后还有个热水袋。肚皮倒是空了,浑身连皮带骨都是痛,动都不能动。我问身边的护士:“怎么回事儿?”
护士说:“你做了苦工,很重的苦工。”
另一护士在门口探头。她很好奇地问我:“你为什么不叫不喊呀?”她眼看我痛得要死,却静静地不吭一声。
我没想到还有这一招,但是我说:“叫了喊了还是痛呀。”
她们越发奇怪了。
“中国女人都通达哲理吗?”
“中国女人不让叫喊吗?”
护士抱了娃娃来给我看,说娃娃出世已浑身青紫,是她拍活的。据说娃娃是牛津出生的第二个中国婴儿。我还未十分清醒,无力说话,又昏昏睡去。
锺书这天来看了我四次。我是前一天由汽车送进产院的。我们的寓所离产院不算太远,但公交车都不能到达。锺书得横越几道平行的公交车路,所以只好步行。他上午来,知道得了一个女儿,医院还不让他和我见面。第二次来,知道我上了闷药,还没醒。第三次来见到了我;我已从法兰绒包包里解放出来,但是还昏昏地睡,无力说话。第四次是午后茶之后,我已清醒。护士特为他把娃娃从婴儿室里抱出来让爸爸看。
锺书仔仔细细看了又看,看了又看,然后得意地说:“这是我的女儿,我喜欢的。”#p#副标题#e#
阿圆长大后,我把爸爸的“欢迎辞”告诉她,她很感激。因为我当时还从未见过初生的婴儿,据我的形容,她又丑又怪。我得知锺书是第四次来,已来来回回走了七趟,怕他累坏了,嘱他坐汽车回去吧。
阿圆懂事后,每逢生日,锺书总要说,这是母难之日。可是也难为了爸爸,也难为了她本人。她是死而复苏的。她大概很不愿意,哭得特响。护士们因她啼声洪亮,称她MissSingHigh,译意为“高歌小姐”,译音为“星海小姐”。
单人房间在楼上。如天气晴丽,护士打开落地长窗,把病床拉到阳台上去。我偶曾见到邻室两三个病号。估计全院的单人房不过六七间或七八间。护士服侍周到。我的卧室是阿圆的餐室,每日定时护士把娃娃抱来吃奶,吃饱就抱回婴儿室。那里有专人看管,不穿白大褂的不准入内。
一般住单人房的住一星期或十天左右,住普通病房的只住五到七天,我却住了三星期又两天。产院收费是一天一几尼(guinea合1.05英镑,商店买卖用“镑”计算,但导师费、医师费、律师费等都用“几尼”),产院床位有限,单人房也不多,不欢迎久住。我几次将出院又生事故,产院破例让我做了一个很特殊的病号。
出院前两天,护士让我乘电梯下楼参观普通病房——一个统房间,三十二个妈妈,三十三个娃娃,一对是双生。护士让我看一个个娃娃剥光了过磅,一个个洗干净了又还给妈妈。娃娃都躺在睡篮里,挂在妈妈床尾。我很羡慕娃娃挂在床尾,因为我只能听见阿圆的哭声,却看不到她。护士教我怎样给娃娃洗澡穿衣。我学会了,只是没她们快。
锺书这段时期只一个人过日子,每天到产院探望,常苦着脸说:“我做坏事了。”他打翻了墨水瓶,把房东家的桌布染了。我说,“不要紧,我会洗。”
“墨水呀!”
“墨水也能洗。”
他就放心回去。然后他又做坏事了,把台灯砸了。我问明是怎样的灯,我说:“不要紧,我会修。”他又放心回去。下一次他又满面愁虑,说是把门轴弄坏了,门轴两头的门球脱落了一个,门不能关了。我说,“不要紧,我会修。”他又放心回去。
我说“不要紧”,他真的就放心了。因为他很相信我说的“不要紧”。我们在伦敦“探险”时,他颧骨上生了一个疔。我也很着急。有人介绍了一位英国护士,她教我做热敷。我安慰锺书说:“不要紧,我会给你治。”我认认真真每几小时为他做一次热敷,没几天,我把粘在纱布上的末一丝脓连根拔去,脸上没留下一点疤痕。他感激之余,对我说的“不要紧”深信不疑。我住产院时他做的种种“坏事”,我回寓后,真的全都修好。
锺书叫了汽车接妻女出院,回到寓所。他炖了鸡汤,还剥了碧绿的嫩蚕豆瓣,煮在汤里,盛在碗里,端给我吃。钱家的人若知道他们的“大阿官”能这般伺候产妇,不知该多么惊奇。
锺书顺利地通过了论文口试。同届一位留学牛津的庚款生,口试后很得意地告诉锺书说,“考官们只提了一个问题,以后就没有谁提问了。”不料他的论文还需重写。锺书同学院的英国朋友,论文口试没能通过,就没得学位。锺书领到一张文学学士(B.Litt)文凭。他告别牛津友好,摒挡行李,一家三口就前往法国巴黎。
这次锺书到蓝田去,圆圆并未发呆。假期中他们俩虽然每晚一起玩,“猫鼠共跳踉”,圆圆好像已经忘了渡船上渐去渐远渐渐消失的爸爸。锺书虽然一路上想念女儿,女儿好像还不懂得想念。
她已经会自己爬楼梯上四楼了。四楼上的三姨和我们很亲,我们经常上楼看望她。表姐的女儿每天上四楼读书。她比圆圆大两岁,读上下两册《看图识字》。三姨屋里有一只小桌子,两只小椅子。两个孩子在桌子两对面坐着,一个读,一个旁听。那座楼梯很宽,也平坦。圆圆一会儿上楼到三姨婆家去旁听小表姐读书,一会儿下楼和外公作伴。
我看圆圆这么羡慕《看图识字》,就也为她买了两册。那天我晚饭前回家,大姐三姐和两个妹妹都在笑,叫我“快来看圆圆头念书”。她们把我为圆圆买的新书给圆圆念。圆圆立即把书倒过来,从头念到底,一字不错。她们最初以为圆圆是听熟了背的。后来大姐姐忽然明白了,圆圆每天坐在她小表姐对面旁听,她认的全是颠倒的字。那时圆圆整两岁半。我爸爸不赞成太小的孩子识字,她识了颠倒的字,慢慢地自会忘记。可是大姐姐认为应当纠正,特地买了一匣方块字教她。
我大姐最严,不许当着孩子的面称赞孩子。但是她自己教圆圆,就把自己的戒律忘了。她叫我“来看圆圆头识字”。她把四个方块字嵌在一块铜片上,叫声“圆圆头,来识字”。圆圆已能很自在地行走,一个小人儿在地下走,显得房间很大。她走路的姿态特像锺书。她走过去听大姨教了一遍,就走开了,并不重复读一遍。大姐姐完全忘了自己的戒律,对我说:“她只看一眼就认识了,不用温习,全记得。”
我二姐比大姐小四岁,妈妈教大姐方块字,二姐坐在妈妈怀里,大姐识的字她全认得。爸爸在外地工作,回家得知,急得怪妈妈胡闹,把孩子都教笨了。妈妈说,没教她,她自己认识的。爸爸看了圆圆识字,想是记起了他最宝贝的二姐。爸爸对我说:“‘过目不忘’是有的。”
抗日战争结束后,我家雇用一个小阿姨名阿菊。她妈妈也在上海帮佣,因换了人家,改了地址,特写个明信片告诉女儿。我叫阿菊千万别丢失明信片,丢了就找不到妈妈了。阿菊把明信片藏在枕头底下,结果丢失了。她急得要哭,我帮她追忆藏明信片处。圆圆在旁静静地说:“我好像看见过,让我想想。”我们等她说出明信片在哪里,她却背出一个地名来──相当长,什么路和什么路口,德馨里八号。我待信不信。姑妄听之,照这个地址寄了信。圆圆记的果然一字不错。她那时八岁多。我爸爸已去世,但我记起了他的话:“过目不忘是有的。”#p#副标题#e#
所以爸爸对圆圆头特别宠爱。我们姊妹兄弟,没一个和爸爸一床睡过。以前爸爸的床还大得很呢。逃难上海期间,爸爸的床只比小床略宽。午睡时圆圆总和外公睡一床。爸爸珍藏一个用台湾席子包成的小耳枕。那是妈妈自出心裁特为爸爸做的,中间有个窟窿放耳朵。爸爸把宝贝枕头给圆圆枕着睡在脚头。
我家有一部《童谣大观》,四册合订一本(原是三姑母给我和弟弟妹妹各一册)。不知怎么这本书会流到上海,大概是三姐姐带来教她女儿的。当时这本书属于小妹妹阿必。
我整天在“狗耕田”并做家庭教师。临睡有闲暇就和大姐姐小妹妹教圆圆唱童谣。圆圆能背很多。我免得她脱漏字句,叫她用手指点着书背。书上的字相当大,圆圆的小嫩指头一字字点着,恰好合适。没想到她由此认了不少字。
大姐姐教圆圆识字,对她千依百顺。圆圆不是识完一包再识一包,她要求拆开一包又拆一包,她自己从中挑出认识的字来。颠倒的字她都已经颠倒过来了。她认识的字往往出乎大姐姐意料之外。一次她挑出一个“瞅”字,还拿了《童谣大观》,翻出“嫂嫂出来瞅一瞅”,点着说:“就是这个‘瞅’。”她翻书翻得很快,用两个指头摘着书页,和锺书翻书一个式样。她什么时候学来的呀?锺书在来德坊度假没时间翻书,也无书可翻,只好读读字典。圆圆翻书像她爸爸,使我很惊奇也觉得很有趣。
辣斐德路钱家住的是沿街房子,后面有一大片同样的楼房,住户由弄堂出入。我大姊有个好友租居弄堂里的五号,房主是她表妹,就是由我父亲帮打官司,承继了一千亩良田的财主。她偶有事会来找我大姊。
一九四○年的暑假里,一个星期日下午,三姐也在爸爸这边。爸爸和我们姐妹都在我们卧室里说着话。忽然来了一位怪客。她的打扮就和《围城》里的鲍小姐一个模样。她比《围城》电视剧里的鲍小姐个儿高,上身穿个胸罩,外加一个透明的蜜黄色蕾丝纱小坎肩,一条紧身三角裤,下面两条健硕肥白的长腿,脚穿白凉鞋,露出十个鲜红的脚趾甲,和嘴上涂的口红是一个颜色,手里拿着一只宽边大草帽。她就是那位大财主。
我爸爸看见这般怪模样,忍着笑,虎着脸,立即抽身到自己屋里去了。阿必也忍不住要笑,跟脚也随着爸爸过去。我陪大姐姐和三姐泡茶招待来客。我坐在桌子这面,客人坐在我对面,圆圆在旁玩。圆圆对这位客人大有兴趣,搬过她的小凳子,放在客人座前,自己坐上小凳,面对客人,仰头把客人仔细端详。这下子激得我三姐忍笑不住,毫不客气地站起身就往我爸爸屋里逃。我只好装作若无其事,过去把圆圆抱在怀里,回坐原处,陪着大姐姐待客。
客人走了,我们姐妹一起洗茶杯上的口红印,倒碟子里带有一圈口红印的香烟头(女佣星期日休假)。我们说“爸爸太不客气了”。我也怪三姐不忍耐着点儿。可是我们都笑得很乐,因为从没见过这等打扮。我家人都爱笑。我们把那位怪客称为“精赤人人”(无锡话,指赤条条一丝不挂的人)。
过不多久,我带了圆圆到辣斐德路“做媳妇”去──就是带些孝敬婆婆的东西,过去看望一下,和妯娌、小姑子说说话。钱家人正在谈论当时沸沸扬扬的邻居丑闻:“昨夜五号里少奶奶的丈夫捉奸,捉了一双去,都捉走了。”我知道五号的少奶奶是谁。我只听着,没说什么。我婆婆抱着她的宝贝孙子。他当时是钱家的“小皇帝”,很会闹。阿圆比他大一岁,乖乖地坐在我膝上,一声不响。我坐了一会,告辞回来德坊。
我抱着圆圆出门,她要求下地走。我把她放下地,她对我说:“娘,五号里的少奶奶就是‘精赤人人’。”这个我知道。但是圆圆怎会知道呢?我问她怎么知道的。她还小,才三岁,不会解释,只会使劲点头说:“是的。是的。”几十年后,我旧事重提,问她怎么知道五号里的少奶奶就是“精赤人人”。她说:“我看见她搀着个女儿在弄堂口往里走。”
圆圆观察细微,她归纳的结论往往有意想不到的正确。“精赤人人”确有个女儿,但是我从未见过她带着女儿。锺书喜欢“格物致知”。从前我们一同“探险”的时候,他常发挥“格物致知”的本领而有所发现。圆圆搬个小凳子坐在怪客面前细细端详,大概也在“格物致知”,认出这女人就是曾在弄堂口带着个女儿的人。我爸爸常说,圆圆头一双眼睛,什么都看见。但是她在钱家,乖乖地坐在我膝上,一声不响,好像什么都不懂似的。
这年一九四○年秋杪,我弟弟在维也纳医科大学学成回国,圆圆又多了一个宠爱她的舅舅。弟弟住在我爸爸屋里。
锺书暑假前来信说,他暑假将回上海。我公公原先说,一年后和锺书同回上海,可是他一年后并不想回上海。锺书是和徐燕谋先生结伴同行的,但路途不通,走到半路又折回蓝田。
我知道弟弟即将回家,锺书不能再在来德坊度假,就在辣斐德路弄堂里租得一间房。圆圆将随妈妈搬出外公家。外公和挨在身边的圆圆说:“搬出去,没有外公疼了。”圆圆听了大哭。她站在外公座旁,落下大滴大滴热泪,把外公麻纱裤的膝盖全浸透在热泪里。当时我不在场,据大姐姐说,不易落泪的爸爸,给圆圆头哭得也落泪了。锺书回家不成,我们搬出去住了一个月,就退了房子,重返来德坊。我们母女在我爸爸身边又过了一年。我已记不清“精赤人人”到来德坊,是在我们搬出之前,还是搬回以后。大概是搬回之后。
圆圆识了许多字,我常为她买带插图的小儿书。她读得很快,小书不经读,我特为她选挑长的故事。一次我买了一套三册《苦儿流浪记》。圆圆才看了开头,就伤心痛哭。我说这是故事,到结尾苦儿便不流浪了。我怎么说也没用。她看到那三本书就痛哭,一大滴热泪掉在凳上足有五分钱的镍币那么大。
她晚上盼妈妈跟她玩,看到我还要改大叠课卷(因为我兼任高三的英文教师),就含着一滴小眼泪,伸出个嫩拳头,作势打课卷。这已经够我心疼的。《苦儿流浪记》害她这么伤心痛哭,我觉得自己简直在虐待她了。我只好把书藏过,为她另买新书。
我平常看书,看到可笑处并不笑,看到可悲处也不哭。锺书看到书上可笑处,就痴笑个不了,可是我没见到他看书流泪。圆圆看书痛哭,该是像爸爸,不过她还是个软心肠的小孩子呢。多年后,她已是大学教授,却来告诉我这个故事的原作者是谁,译者是谁,苦儿的流浪如何结束等等,她大概一直关怀着这个苦儿。
锺书带了女儿到武昌探亲之前,一九五六年的五月间,在北京上大学的外甥女来我家玩,说北大的学生都贴出大字报来了。我们晚上溜出去看大字报,真的满墙都是。我们读了很惊讶。“三反”之后,我们直以为人都变了。原来一点没变,我们俩的思想原来很一般,比大字报上流露的还平和些。我们又惊又喜地一处处看大字报,心上大为舒畅。几年来的不自在,这回得到了安慰。人还是人。
接下就是领导号召鸣放了。锺书曾到中南海亲耳听到毛主席的讲话,觉得是真心诚意的号召鸣放,并未想到“引蛇出洞”。
所内立即号召鸣放。“三反”之后曾批判过俞平伯论《红楼梦》的“色空思想”。接下是肃反,又是反胡风。一个个运动的次序我已记不大清楚。只记得俞平伯受批判之后,提升为一级研究员,锺书也一起提升为一级。接下来是高级知识分子受优待,出行有高级车,医疗有高级医院;接下来就是大鸣大放。
风和日暖,鸟鸣花放,原是自然的事。一经号召,我们就警惕了。我们自从看了大字报,已经放心满意。上面只管号召“鸣放”,四面八方不断地引诱催促。我对锺书说:“请吃饭,能不吃就不吃;情不可却,就只管吃饭不开口说话。”锺书说:“难得有一次运动不用同声附和。”我们两个不鸣也不放,说的话都正确。例如有人问,你工作觉得不自由吗?我说:“不觉得。”我说的是真话。我们沦陷上海期间,不论什么工作,只要是正当的,我都做,哪有选择的自由?有友好的记者要我鸣放。我老实说:“对不起,我不爱‘起哄’。”他们承认我向来不爱“起哄”,也就不相强。
锺书这年初冒寒去武昌看望病父时,已感到将有风暴来临。果然,不久就发动了反右运动,大批知识分子打成右派。#p#副标题#e#
运动开始,领导说,这是“人民内部矛盾”。内部矛盾终归难免的,不足为奇。但运动结束,我们方知右派问题的严重。我们始终保持正确,运动总结时,很正确也很诚实地说“对右派言论有共鸣”,但我们并没有一言半语的右派言论,也就逃过了厄运。
锺书只愁爹爹乱发议论。我不知我的公公是“准右派”还是“漏网右派”,反正运动结束,他已不在了。
他总能在工作之余偷空读书;我“以勤补拙”,尽量读我工作范围以内的书。我按照计划完成《吉尔·布拉斯》的翻译,就写一篇五万字的学术论文。记不起是一九五六年或一九五七年,我接受了三套丛书编委会交给我重译《堂·吉诃德》的任务。
恰在反右那年的春天,我的学术论文在刊物上发表,并未引起注意。锺书一九五六年底完成的《宋诗选注》,一九五八年出版。反右之后又来了个“双反”,随后我们所内掀起了“拔白旗”运动。锺书的《宋诗选注》和我的论文都是白旗。郑振铎先生原是大白旗,但他因公遇难,就不再“拔”了。锺书于一九五八年进城参加翻译毛选的定稿工作。一切“拔”他的《宋诗选注》批判,都由我代领转达。后来因日本汉学家吉川幸次郎和小川环树等对这本书的推重,也不拔了。只苦了我这面不成模样的小白旗,给拔下又撕得粉碎。我暗下决心,再也不写文章,从此遁入翻译。锺书笑我“借尸还魂”,我不过想借此“遁身”而已。
许多人认为《宋诗选注》的选目欠佳。锺书承认自己对选目并不称心:要选的未能选入,不必选的都选上了。其实,在选本里,自己偏爱的诗不免割爱;锺书认为不必选的,能选出来也不容易。有几首小诗,或反映民间疾苦,或写人民沦陷敌区的悲哀,自有价值,若未经选出,就埋没了。锺书选诗按照自己的标准,选目由他自定,例如他不选文天祥《正气歌》,是很大胆的不选。
选宋诗,没有现成的《全宋诗》供选择。锺书是读遍宋诗,独自一人选的。他没有一个助手,我只是“贤内助”,陪他买书,替他剪贴,听他和我商榷而已。那么大量的宋诗,他全部读遍,连可选的几位小诗人也选出来了。他这两年里工作量之大,不知有几人曾理会到。
《宋诗选注》虽然受到批判,还是出版了。他的成绩并未抹杀。我的研究论文并无价值,不过大量的书,我名正言顺地读了。我沦陷上海当灶下婢的时候,能这样大模大样地读书吗?我们在旧社会的感受是卖掉了生命求生存。因为时间就是生命。在新中国,知识分子的生活都由国家包了,我们分配得合适的工作,只需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我们全心全意愿为人民服务,只是我们不会为人民服务,因为我们不合格。然后国家又赔了钱重新教育我们。我们领了高工资受教育,分明是国家亏了。
我曾和同事随社科院领导到昌黎“走马看花”,到徐水看亩产万斤稻米的田。我们参与全国炼钢,全国大跃进,知识分子下乡下厂改造自己。我家三口人,分散三处。我于一九五八年十一月下放农村,十二月底回京。我曾写过一篇《第一次下乡》,记我的“下放”。锺书当时还在城里定稿,他十二月初下放昌黎,到下一年的一月底(即阴历年底)回京。阿瑗下放工厂炼钢。
钱瑗到了工厂,跟上一个八级工的师傅。师傅因她在学校属美工组,能画,就要她画图。美工组画宣传画,和钢厂的图远不是一回事。阿瑗赶紧到书店去买了书,精心学习。师傅非常欣赏这个好徒弟,带她一处处参观。师傅常有创见,就要阿瑗按他的创见画图。阿瑗能画出精确的图。能按图做出模型,灌注铁水。她留厂很久,对师傅非常佩服,常把师傅家的事讲给我们听。师傅临别送她一个饭碗口那么大的毛主席像章留念。我所见的像章中数这枚最大。
锺书下放昌黎比我和阿瑗可怜。我曾到昌黎“走马看花”,我们一伙是受招待的,而昌黎是富庶之区。锺书下放时,“三年饥荒”已经开始。他的工作是捣粪,吃的是霉白薯粉掺玉米面的窝窝头。他阴历年底回北京时,居然很会顾家,带回很多北京已买不到的肥皂和大量当地出产的蜜饯果脯。我至今还记得我一人到火车站去接他时的紧张,生怕接不到,生怕他到了北京还需回去。
我们夫妻分离了三个月,又团聚了。一九五九年文学所迁入城内旧海军大院。这年五月,我家迁居东四头条一号文研所宿舍。房子比以前更小,只一间宽大的办公室,分隔为五小间。一家三口加一个阿姨居然都住下,还有一间做客厅,一间堆放箱笼什物。
搬进了城,到“定稿组”工作方便了,逛市场、吃馆子也方便了。锺书是爱吃的。“三年饥荒”开始,运动随着安静下来。但我们有一件大心事。阿瑗快毕业了。她出身不好。她自己是“白专”,又加父母双“白”,她只是个尽本分的学生,她将分配到哪里去工作呀?她填的志愿是“支边”。如果是北方的“边”,我还得为她做一件“皮大哈”呢。
自从她进了大学,校内活动多,不像在中学时期每个周末回家。炼钢之前,她所属的美工组往往忙得没工夫睡觉。一次她午后忽然回家,说:“老师让我回家睡一觉,妈妈,我睡到四点半叫醒我。”于是倒头就睡。到了四点半,我不忍叫醒她也不得不叫醒她,也不敢多问,怕耽搁时间。我那间豆腐干般大的卧房里有阿瑗的床,可是,她不常回家。我们觉得阿瑗自从上了大学,和家里生疏了;毕业后工作如分配在远地,我们的女儿就流失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但是事情往往意想不到。学校分配阿瑗留校当助教。我们得知消息,说不尽的称心满意。因为那个年代,毕业生得服从分配。而分配是终身的。我们的女儿可以永远在父母身边了。
我家那时的阿姨不擅做菜。锺书和我常带了女儿出去吃馆子,在城里一处处吃。锺书早年写的《吃饭》一文中说:“吃讲究的饭,事实上只是吃菜。”他没说吃菜主要在点菜。上随便什么馆子,他总能点到好菜。他能选择。选择是一项特殊的本领,一眼看到全部,又从中选出最好的。他和女儿在这方面都擅长:到书店能买到好书,学术会上能评选出好文章,到绸布庄能选出好衣料。我呢,就仿佛是一个昏君。我点的菜终归是不中吃的。
吃馆子不仅仅吃饭吃菜,还有一项别人所想不到的娱乐。锺书是近视眼,但耳朵特聪。阿瑗耳聪目明。在等待上菜的时候,我们在观察其他桌上的吃客。我听到的只是他们的一言半语,也不经心。锺书和阿瑗都能听到全文。我就能从他们连续的评论里,边听边看眼前的戏或故事。
“那边是夫妻在吵架……”
“跑来的这男人是夫妻吵架的题目──他不就是两人都说了好多遍名字的人吗?……看他们的脸……”
“这一桌是请亲戚”──谁是主人,谁是主客,谁和谁是什么关系,谁又专爱说废话,他们都头头是道。
我们的菜一一上来,我们一面吃,一面看。吃完饭算账的时候,有的“戏”已经下场,有的还演得正热闹,还有新上场的。#p#副标题#e#
我们吃馆子是连着看戏的。我们三人在一起,总有无穷的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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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并不大,兼供吃、喝、拉、撒、睡。西尽头的走廊是我们的厨房兼堆煤饼。邻室都和我们差不多,一室一家;走廊是家家的厨房。女厕在邻近,男厕在东尽头。锺书绝没有本领走过那条堆满杂物的长走廊。他只能“足不出户”。
不过这间房间也有意想不到的好处。文学所的图书资料室就在我们前面的六号楼里。锺书曾是文学研究所图书资料委员会主任,选书、买书是他的特长。中文的善本、孤本书籍,能买到的他都买。外文(包括英、法、德、意等)的经典作品以及现当代的主流作品,应有尽有。外宾来参观,都惊诧文学所图书资料的精当完美。而管理图书资料的一位年轻人,又是锺书流亡师大时经常来关心和帮忙的。外文所相离不远。住在外文所的年轻人也都近在咫尺。
我们在师大,有阿瑗的许多朋友照顾;搬入学部七楼,又有文学所、外文所的许多年轻人照顾。所以我们在这间陋室里,也可以安居乐业。锺书的“大舌头”最早恢复正常,渐渐手能写字,但两脚还不能走路。他继续写他的《管锥编》,我继续翻译《堂·吉诃德》。我们不论在多么艰苦的境地,从不停顿的是读书和工作,因为这也是我们的乐趣。
钱瑗在我们两人都下放干校期间,偶曾帮助过一位当时被红卫兵迫使扫街的老太太,帮她解决了一些困难。老太太受过高等教育,精明能干,是一位著名总工程师的夫人。她感激阿瑗,和她结识后,就看中她做自己的儿媳妇,哄阿瑗到她家去。阿瑗哄不动。老太太就等我们由干校回京后,亲自登门找我。她让我和锺书见到了她的儿子;要求让她儿子和阿瑗交交朋友。我们都同意了。可是阿瑗对我说:“妈妈,我不结婚了,我陪着爸爸妈妈。”我们都不愿勉强她。我只说:“将来我们都是要走的,撇下你一个人,我们放得下心吗?”阿瑗是个孝顺女儿,我们也不忍多用这种话对她施加压力。可是老太太那方努力不懈,终于在一九七四年,我们搬入学部办公室的同一个月里,老太太把阿瑗娶到了她家。我们知道阿瑗有了一个美好的家,虽然身处陋室,心上也很安适。我的女婿还保留着锺书和老太太之间的信札,我附在此文末尾的附录二。
“斯是陋室”,但锺书翻译毛主席诗词的工作,是在这间屋里完成的。
一九七四年冬十一月,袁水拍同志来访说:“江青同志说的,‘五人小组’并未解散,锺书同志当把工作做完。”我至今不知“五人小组”是哪五人。我只知这项工作是一九六四年开始的。乔冠华同志常用他的汽车送锺书回家,也常到我们家来坐坐,说说闲话。““””中工作停顿,我们和乔冠华同志完全失去联系。叶君健先生是成员之一。另二人不知是谁。这事我以为是由周领导的。但是我没有问过,只觉得江青“抓尖儿卖乖”,抢着来领导这项工作。我立即回答袁水拍说:“钱锺书病着呢。他歪歪倒倒地,只能在这屋里待着,不能出门。”
对方表示:钱锺书不能出门,小组可以到这屋里来工作。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我们这间房,两壁是借用的铁书架,但没有横格。年轻人用干校带回的破木箱,为我们横七竖八地搭成格子,书和笔记本都放在木格子里。顶着西墙,横放两张行军床。中间隔一只较为完整的木箱,权当床头柜兼衣柜。北窗下放一张中不溜的书桌,那是锺书工作用的。近南窗,贴着西墙,靠着床,是一张小书桌,我工作用的。我正在翻译,桌子只容一叠稿纸和一本书,许多种大词典都摊放床上。我除了这间屋子,没有别处可以容身,所以我也相当于挪不开的物件。近门有个洗脸架,旁有水桶和小水缸,权充上下水道。铁架子顶上搭一条木板,放锅碗瓢盆。暖气片供暖不足,屋子里还找出了空处,生上一只煤炉,旁边叠几块蜂窝煤。门口还挂着夏日挡蚊子冬日挡风的竹帘子。
叶君健不嫌简陋,每天欣然跑来,和锺书脚对脚坐在书桌对面。袁水拍只好坐在侧面,竟没处容膝。周珏良有时来代表乔冠华。他挤坐在锺书旁边的椅上。据说:“锺书同志不懂诗词,请赵朴初同志来指点指点。”赵朴初和周珏良不是同时来,他们只来过两三次。幸好所有的人没一个胖子,满屋的窄道里都走得通。毛主席诗词的翻译工作就是在这间陋室里完成的。
袁水拍同志几次想改善工作环境,可是我和锺书很顽固。他先说,屋子太小了,得换个房子。我和锺书异口同声:一个说“这里很舒服”;一个说“这里很方便”。我们说明借书如何方便,如何有人照顾等等,反正就是表示坚定不搬。袁辞去后,我和锺书咧着嘴做鬼脸说:“我们要江青给房子!”然后传来江青的话:“锺书同志可以住到钓鱼台去,杨绛同志也可以去住着,照顾锺书同志。”我不客气说:“我不会照顾人,我还要阿姨照顾呢。”过一天,江青又传话:“杨绛同志可以带着阿姨去住钓鱼台。”我们两个没有心理准备,两人都呆着脸,一言不发。我不知道袁水拍是怎么回话的。
一九七五年的国庆日,锺书得到国宴的请帖,他请了病假。下午袁水拍来说:“江青同志特地为你们准备了一辆小轿车,接两位去游园。”锺书说:“我国宴都没能去。”袁说:“锺书同志不能去,杨绛同志可以去呀。”我说:“今天阿姨放假,我还得做晚饭,还得看着病人呢。”我对袁水拍同志实在很抱歉,我并不愿意得罪他,可是他介于江青和我们俩之间,只好对不起他了。毛主席的诗词翻译完毕,听说还开了庆功会,并飞往全国各地征求意见。反正钱锺书已不复是少不了的人;以后的事,我们只在事后听说而已。钱锺书的病随即完全好了。#p#副标题#e#
这年冬天,锺书和我差点儿给煤气熏死。我们没注意到烟囱管出口堵塞。我临睡服安眠药,睡中闻到煤气味,却怎么也醒不过来;正挣扎着要醒,忽听得锺书整个人摔倒在地的声音。这沉重的一声,帮我醒了过来。我迅速穿衣起床,三脚两步过去给倒地的锺书裹上厚棉衣,立即打开北窗。他也是睡中闻到煤气,急起开窗,但头晕倒下,脑门子磕在暖气片上,又跌下地。我把他扶上床,又开了南窗。然后给他戴上帽子,围上围巾,严严地包裹好;自己也像严冬在露天过夜那样穿戴着。我们挤坐一处等天亮。南北门窗洞开,屋子小,一会儿煤气就散尽了。锺书居然没有着凉感冒哮喘。亏得他沉重地摔那一跤,帮我醒了过来。不然的话,我们两个就双双中毒死了。他脑门子上留下小小一道伤痕,几年后才消失。
一九七六年,三位党和国家领导人相继去世。这年的七月二十八日凌晨唐山地震,余震不绝,使我们觉得伟人去世,震荡大地,老百姓都在风雨飘摇之中。
我们住的房间是危险房,因为原先曾用作储藏室,封闭的几年间,冬天生了暖气,积聚不散,把房子涨裂,南北二墙各裂出一条大缝。不过墙外还抹着灰泥,并不漏风。我们知道房子是混凝土筑成,很坚固,顶上也不是预制板,只二层高,并不危险。
但是所内年轻人不放心。外文所的楼最不坚固,所以让居住楼里的人避居最安全的圆穹顶大食堂。外文所的年轻人就把我们两张行军床以及日用必需品都搬入大食堂,并为我们占了最安全的地位。我们阿姨不来做饭了,我们轮着吃年轻人家的饭,“一家家吃将来”。锺书始终未能回外文所工作,但外文所的年轻人都对他爱护备至。我一方面感激他们,一方面也为锺书骄傲。
我们的女儿女婿都来看顾我们。他们作了更安全的措施,接我们到他们家去住。所内年轻朋友因满街都住着避震的人,一路护着我们到女儿家去。我回忆起地震的时期,心上特别温馨。
这年的十月六日“_”被捕,报信者只敢写在手纸上,随手就把手纸撕毁。好振奋人心的消息!
十一月二十日,我译完《堂·吉诃德》上下集(共八册),全部定稿。锺书写的《管锥编》初稿亦已完毕。我们轻松愉快地同到女儿家,住了几天,又回到学部的陋室。因为在那间屋里,锺书查阅图书资料特方便。校订《管锥编》随时需要查书,可立即解决问题。
《管锥编》是干校回来后动笔的,在这间办公室内完成初稿,是““””时期的产物。有人责备作者不用白话而用文言,不用浅易的文言,而用艰深的文言。当时,不同年龄的各式红卫兵,正逞威横行。《管锥编》这类著作,他们容许吗?锺书干脆叫他们看不懂。他不过是争取说话的自由而已,他不用炫耀学问。“嘤其鸣兮,求其友声。”友声可远在千里之外,可远在数十百年之后。锺书是坐冷板凳的,他的学问也是冷门。他曾和我说:“有名气就是多些不相知的人。”我们希望有几个知己,不求有名有声。
锺书脚力渐渐恢复,工作之余,常和我同到日坛公园散步。我们仍称“探险”,因为我们在一起,随处都能探索到新奇的事。我们还像年轻时那么兴致好,对什么都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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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仨》是杨绛女士在92岁时所著,该书以简洁而沉重的语言,回忆了先后离她而去的女儿钱瑗、丈夫钱钟书,回忆一家三口那些快乐而艰难、爱与痛的日子。下面是小编整理的我们仨摘录式读书笔记
我防止跌倒,一手扶住旁边的柳树,四下里观看,一面低声说:“圆圆,阿圆,你走好,带着爸爸妈妈的祝福回去。”我心上盖满了一只一只饱含热泪的眼睛,这时一齐流下泪来。
我的手撑在树上,我的头枕在手上,胸中的热泪直往上湧直涌到喉头。我使劲咽住,但是我使的劲太大,满腔热泪把胸口挣裂了。只听的辟嗒一声,地下石片上掉落下一摊血肉模糊的东西。迎面的寒风,直往我胸口的窟窿里灌。我痛不可忍,忙蹲下把那血肉模糊的东西揉成一团往胸口里塞;幸亏血很多,把渣滓污物都洗干净了。我一手抓紧裂口,另一手压在上面护着,觉得恶心头晕,生怕倒在驿道上,踉踉跄跄,奔回客栈,跨进门,店家政要上闩。
我睁眼身在客栈。我的心已结成了一个疙疙瘩瘩的硬块,居然还能按规律匀匀地跳动。每跳一跳,就牵扯着肚肠一起痛。阿圆已经不在了,我变了梦也无从找到她;我也疲劳得无力变梦了。
锺书凄然看着我说:“我知道她是不放心。她记挂着爸爸,放不下妈妈。我看她就是不放心,她直在抱歉。”
老人的眼睛是干枯的,只会心上流泪。锺书眼里是灼热的痛和苦,他黯然看着我,我知道他心上也在流泪。我自以为已经结成硬块的心,又张开几只眼睛。潸潸流泪,把胸中那个疙疙瘩瘩的硬块湿润得软和了些,也光滑了些。
晨光熹微,背后远处太阳又出来了。我站在乱石顶上,前面是烟雾蒙蒙的一片云海。隔岸的山,比我这边还要高。被两山锁住的一道河流,从两山之间泻出,像瀑布,发出哗哗水声。
我眼看着一叶小舟随着瀑布冲泻出来,一道光似的冲入茫茫云海,变成了一个小点;看着看着,那笑点也不见了。
但是我只变成了一片黄叶,风一吹,就从乱石间飘落下去。我好劳累地爬上山头,却给一下子扫落在古驿道上,一路上拍打着驿道往回扫去。我抚摸着一步步走过的驿道。一路上都是离情。
牛津人情味重,邮差半路上遇到我们,就把我们的家信交给我们。小孩子就在旁等着,很客气地向我们讨中国邮票。高大的警察,带着白手套,傍晚慢吞吞地一路走,一路把一家家的大门推推,看是否关好;确有人没关好门的,警察会客气地警告。我们回到老金家寓所,就拉上窗帘,相对读书。
我们如要逃跑,不是无路可走。可是一个人在紧要关头,决定他何走何从的,也许总是他最基本的感情。我们从来不唱爱国调。非但不唱,还不爱听。但我们不愿逃跑,只是不愿去父母之邦,撇不开自家人。我国是国耻重重的弱国,跑出去仰人鼻息,做二等公民,我们不愿意。我们是文化人,爱祖国的文化,爱祖国的文字,爱祖国的语言。一句话,我们是倔强的中国老百姓,不愿做外国人。我们并不敢为自己乐观,可是我们安静地留在上海,等待解放。
人世间不会有小说或童话故事那样的结局:“从此,他们永远快快活活地一起过日子。”
人间没有单纯的快乐。快乐总夹杂着烦恼和忧虑。
人间也没有永远。我们一生坎坷,暮年才有了一个可以安顿的居处。但老病相催,我们在人生道路上已走到尽头了。
一九九七年早春,阿瑗去世。一九九八年岁末,锺书去世。我们三人就此失散了。就这么轻易地失散了。“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现在,只剩下了我一人。
我消醒地看到以前当作“我们家”的寓所,只是旅途上的客栈而已。家在哪里,我不知道。我还在寻觅归途。
我们没个坐处,只好盘膝坐在地下。他从被子侧边伸出半只手,动着指头,让我们握握。阿圆坐在床尾抱着他的脚,他还故意把脚动动。我们三人又相聚了。不用说话,都觉得心上舒坦。虽然是古驿道上,这也是全家团聚。
我疑疑惑惑地在古驿道上一脚一脚走。柳树一年四季变化最勤。秋风刚一吹,柳叶就开始黄落,随着一阵一阵风,落下一批又一批叶子,冬天都变成光秃秃的寒柳。春风还没有吹,柳条上开始发芽,远看着已有绿意;柳树在春风里,就飘荡着嫩绿的长条。然后蒙蒙飞絮,又变成了光秃秃的寒柳。我在古驿道上,一脚一脚的,走了一年多。
她鲜花般的笑容还在我眼前,她温软亲热的一声声“娘”还在我耳边,但是,就在光天化日之下,一晃眼她没有了。就在这一瞬间,我也完全省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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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仨》是杨绛女士回忆先后离她而去的女儿钱瑗、丈夫钱钟书所写,回忆一家三口那些快乐而艰难、爱与痛的日子。下面是小编整理的我们仨摘录式读书笔记!
我喊他,没人应。只我一人,站在荒郊野地里。
——杨绛 《我们仨》
我陪他走得愈远,愈怕从此不见。
——杨绛《我们仨》
愿变成一块石头,守望着我已经看不见的小船。
——杨绛《我们仨》
我一个人,怀念我们仨。
——杨绛《我们仨》
阿圆已经不在了,我变了梦也无从找到她;我也疲劳得无力变梦了。
——杨绛《我们仨》
1、两年不见,她好像已经不认识了。她看见爸爸带回的行李放在妈妈床边,很不放心,猜疑地监视着,晚饭后,圆圆对爸爸发话了。
“这是我的妈妈,你的妈妈在那边。”她要赶爸爸走。
钟书很窝囊地笑说:“我倒问问你,是我先认识你妈妈,还是你先认识?”
“自然我先认识,我一生出来就认识,你是长大了认识的。”
2、我曾做过一个小梦,怪他一声不响地忽然走了。他现在故意慢慢走,让我一程一程送,尽量多聚聚,把一个小梦拉成一个万里长梦。这我愿意。送一程,说一声再见,又能见到一面。离别拉得长,是增加痛苦还是减少痛苦呢?我算不清。但是我陪他走的愈远,愈怕从此不见。
3、我们这个家,很朴素;我们三个人,很单纯。我们与世无求,与人无争,只求相聚在一起,相守在一起,各自做力所能及的事。碰到困难,钟书总和我一同承当,困难就不复困难;还有个阿瑗相伴相助,不论什么苦涩艰辛的事,都能变得甜润。我们稍有一点快乐,也会变得非常快乐。所以我们仨是不寻常的遇合。
现在我们三个失散了。往者不可留,逝者不可追,剩下的这个我,再也找不到他们了。我只能把我们一同生活的岁月,重温一遍,和他们再聚聚。
4、“嘤其鸣兮,求其友声。”友声可远在千里之外,可远在数十百年之后。钟书是坐冷板凳的,他的学问也是冷门。他曾和我说:“有名气就是多些不相知的人。”我们希望有几个知已,不求有名有声。
5、神仙煮白石,吃了久远不饿,多没趣呀,他不羡慕。但他作诗却说“忧卿烟火熏颜色,欲觅仙人辟方”。他在另一首诗里说:“鹅求四足鳖双裙”,我们却是从未吃过鹅和鳖。钟书笑我死心眼儿,作诗只是作诗而已。
6、人间不会有单纯的快乐,快乐总夹杂着烦恼和忧虑,人间也没有永远。
7、这是我生平第一次遭遇的伤心事,悲苦得不知怎么好,只会恸哭,哭个没完。钟书百计劝慰,我就狠命忍住。我至今还记得当时的悲苦。但是我没有意识到,悲苦能任情啼哭,还有钟书百般劝慰,我那时候是多么幸福。
8、我们如要逃跑,不是无路可走。可是一个人在紧要关头,决定他何去何从的,也许总是他最基本的感情。我们从来不唱爱国调。非但不唱,还不爱听。但我们不愿逃跑,只是不愿去父母之邦,撇不开自家人。
9、我和圆圆走在路上,一定搀着手;上了电车,总让她坐在我身上。圆圆已三四岁了,总说没坐过电车,我以为她不懂事。一次我抱她上了电车,坐下了,我说:“这不是电车吗?”她坐在我身上,勾着我脖子在我耳边悄悄地央求:“屁股坐。”她要自己贴身坐在车座上,那样才是坐电车。我这才明白她为什么从没坐过电车。
10、他已骨瘦如柴,我也老态龙钟。他没有力量说话,还强睁着眼睛招待我……他现在故意慢慢儿走,让我一程一程送,尽量多聚聚,把一个小梦拉成一个万里长梦。这我愿意。送一程,说一声再见,又能见到一面。离别拉得长,是增加痛苦还是减少痛苦呢?我算不清。但是我陪他走得愈远,愈怕从此不见。
11、钟书这段时期只一个人过日子,每天到产院探望,常苦着脸说:“我做坏事了。”他打翻了墨水瓶,把房东家的桌布染了。我说,“不要紧,我会洗。”“墨水呀!”“墨水也能洗。”
他就放心回去。然后他又做坏事了,把台灯砸了。我问明是怎样的灯,我说:“不要紧,我会修。”他又放心回去……(此间省略若干)
我说“不要紧”,他真的就放心了。因为他很相信我说的“不要紧”。
我住产院时他做的种种“坏事”,我回寓后,真的全都修好。
钟书叫了汽车接妻女出院,回到寓所,他炖了鸡汤,还剥了碧绿的嫩蚕豆瓣,煮在汤里,盛在碗里,端给我吃。钱家的人若知道他们的“大阿官”能这般伺候产妇,不知该多么惊奇。
钱氏夫妇在学界德高望重,然而我们却不了解他们的家庭生活,但通过阅读《我们仨》这本书后,我对他们的认识更近一步了。
整本书分为两部分,低一部分中,杨女士以其一贯的慧心,独特的笔法,用梦境的形式讲述了最后几年中一家三口相依为命的情感体验。第二部分,这一部分也是我最喜欢的。是写了钱氏夫妇赴英国留学,他们远离家乡,不复早父母庇荫之下,都有点战战兢兢,但他们两人作伴,相依为命,他们在那的生活可以说是又节居又欢乐的。印象比较深的是钱先生出到牛津,就吻了牛津的地,磕掉了大半个门牙。我都为他揪了吧心。幸好他没事。在牛津学习时,由于学费较一般学习昂贵,还要另交导师费,房租,伙食费也较高,于是为了节省点,杨女士不得已而求其次,只去做个旁听生,听几门课,到大学图书馆自习,并且钱氏夫妇还是去老金家做房客,可见他们还是很节居的。这本书告诉我们钱氏夫妇鲜为人知的坎坷历程。他们的足迹跨过半个地球,穿越风云多变的半个世纪:战火,疾病,政治风暴,生离死别……不论暴风骤雨,他们相濡以沫,美好的家庭已经成为杨女士一家人生最安全的庇护所。
钱氏夫妇在学界德高望重,然而我们却不了解他们的家庭生活,但通过阅读《我们仨》这本书后,我对他们的认识更近一步了。
摘录式读书笔记+我们仨好句好段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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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仨》是杨绛女士回忆一家三口那些快乐而艰难、爱与痛的日子所写。下面是小编整理的我们仨摘录式读书笔记。
“我一个人思念我们仨”,这一句平实的话语,却让我真切地感受到了那份厚重的爱与刻骨铭心的思念。现代科技方便了我们的生活,但现代科技环绕中的我们,还能找到那份平淡但却深刻地情感吗?电话、互联网让我们的沟通随时随地没有障碍,但人与人的内心之间却有了越来越厚的屏障。当我们到互联网的虚拟空间里去寻求心理的安慰时,我们是不是忽略了身边平淡但却真实的情感呢?当电话、短信让我们能够便捷地传达心意的时候,我们是少了“云中谁寄锦书来”的苦苦追问,但同时,我们是不是也少了“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身后情感呢?当飞机、高速列车让我们能毫无阻隔地飞越千山万水,多远的距离都不成为距离的时候,我们的心灵距离也随之拉近了吗?我们不再有“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的苦苦煎熬,但同时,我们还有那份“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的铭心的思念吗?
现代人都在追求轰轰烈烈,想要轰轰烈烈的事业,轰轰烈烈的爱情,却忽视了平淡中的美丽。我们以为自己有理想、有追求,每天在滚滚红尘中为了生计和所谓的理想而奔波忙碌,但又有几个人真正仔细地思考过自己内心深处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们抱怨工作不够顺利,恋人不够浪漫,家人不够体贴,朋友不够理解,我们抱怨生活太枯燥乏味,但我们有没有在生活的点点滴滴中去寻找乐趣、体会乐趣呢?生活原本就是平淡的,但在这平淡中,只要我们用心去体会,还是可以去享受其中的乐趣的,就像歌中唱到的“曾经在幽幽暗暗反反复复中追问,才知道平平淡淡从从容容才是真”。
很喜欢“淡泊明志,宁静致远”这句话,但在现代这个讲究个性张扬的时代,这句话早已被人们所遗忘。有自己的个性固然重要,但我还是把这句“淡泊明志,宁静致远”当做自己的座右铭,我希望自己所塑造的性格是淡泊宁静、温和内敛的。我也很相信“厚积薄发”的道理。但在现在这个人心浮躁的时代里,太多的人急功近利,又有几人能够静心去积累知识、积累生活的点点滴滴?
以下几条为对于我自己的提示:1、问问自己内心深处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并努力去实现它,但绝不急功近利,一定要脚踏实地。2、修身养性,在这个人心浮躁的社会中找一个宁静的心灵空间,培养一个淡泊宁静的心态,温和内敛的性格。3、广涉博取,以期可以厚积薄发。4、用心去再平淡的生活中体会点点滴滴的乐趣。5、在现代的物质社会中寻找一些非物质的东西去温暖自己的心灵,比如亲情、友情、爱情,体会并珍惜每一份平淡的情感。6、学会感动,为平凡的人、平凡的事而感动。7、学会去爱,爱身边的每一个人,给他们幸福与快乐,在其中享受自己的快乐与幸福。正如海子的那首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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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仨》是杨绛女士回忆一家三口那些快乐而艰难、爱与痛的日子所写。下面是小编整理的读书笔记+我们仨200字。供大家学习。
我们没个坐处,只好盘膝坐在地下。他从被子侧边伸出半只手,动着指头,让我们握握。阿圆坐在床尾抱着他的脚,他还故意把脚动动。我们三人又相聚了。不用说话,都觉得心上舒坦。虽然是古驿道上,这也是全家团聚。
我疑疑惑惑地在古驿道上一脚一脚走。柳树一年四季变化最勤。秋风刚一吹,柳叶就开始黄落,随着一阵一阵风,落下一批又一批叶子,冬天都变成光秃秃的寒柳。春风还没有吹,柳条上开始发芽,远看着已有绿意;柳树在春风里,就飘荡着嫩绿的长条。然后蒙蒙飞絮,又变成了光秃秃的寒柳。我在古驿道上,一脚一脚的,走了一年多。
她鲜花般的笑容还在我眼前,她温软亲热的一声声“娘”还在我耳边,但是,就在光天化日之下,一晃眼她没有了。就在这一瞬间,我也完全省悟了。
我防止跌倒,一手扶住旁边的柳树,四下里观看,一面低声说:“圆圆,阿圆,你走好,带着爸爸妈妈的祝福回去。”我心上盖满了一只一只饱含热泪的眼睛,这时一齐流下泪来。
我的手撑在树上,我的头枕在手上,胸中的热泪直往上湧直涌到喉头。我使劲咽住,但是我使的劲太大,满腔热泪把胸口挣裂了。只听的辟嗒一声,地下石片上掉落下一摊血肉模糊的东西。迎面的寒风,直往我胸口的窟窿里灌。我痛不可忍,忙蹲下把那血肉模糊的东西揉成一团往胸口里塞;幸亏血很多,把渣滓污物都洗干净了。我一手抓紧裂口,另一手压在上面护着,觉得恶心头晕,生怕倒在驿道上,踉踉跄跄,奔回客栈,跨进门,店家政要上闩。
我睁眼身在客栈。我的心已结成了一个疙疙瘩瘩的硬块,居然还能按规律匀匀地跳动。每跳一跳,就牵扯着肚肠一起痛。阿圆已经不在了,我变了梦也无从找到她;我也疲劳得无力变梦了。
锺书凄然看着我说:“我知道她是不放心。她记挂着爸爸,放不下妈妈。我看她就是不放心,她直在抱歉。”
老人的眼睛是干枯的,只会心上流泪。锺书眼里是灼热的痛和苦,他黯然看着我,我知道他心上也在流泪。我自以为已经结成硬块的心,又张开几只眼睛。潸潸流泪,把胸中那个疙疙瘩瘩的硬块湿润得软和了些,也光滑了些。
晨光熹微,背后远处太阳又出来了。我站在乱石顶上,前面是烟雾蒙蒙的一片云海。隔岸的山,比我这边还要高。被两山锁住的一道河流,从两山之间泻出,像瀑布,发出哗哗水声。
我眼看着一叶小舟随着瀑布冲泻出来,一道光似的冲入茫茫云海,变成了一个小点;看着看着,那笑点也不见了。
但是我只变成了一片黄叶,风一吹,就从乱石间飘落下去。我好劳累地爬上山头,却给一下子扫落在古驿道上,一路上拍打着驿道往回扫去。我抚摸着一步步走过的驿道。一路上都是离情。
牛津人情味重,邮差半路上遇到我们,就把我们的家信交给我们。小孩子就在旁等着,很客气地向我们讨中国邮票。高大的警察,带着白手套,傍晚慢吞吞地一路走,一路把一家家的大门推推,看是否关好;确有人没关好门的,警察会客气地警告。我们回到老金家寓所,就拉上窗帘,相对读书。
我们如要逃跑,不是无路可走。可是一个人在紧要关头,决定他何走何从的,也许总是他最基本的感情。我们从来不唱爱国调。非但不唱,还不爱听。但我们不愿逃跑,只是不愿去父母之邦,撇不开自家人。我国是国耻重重的弱国,跑出去仰人鼻息,做二等公民,我们不愿意。我们是文化人,爱祖国的文化,爱祖国的文字,爱祖国的语言。一句话,我们是倔强的中国老百姓,不愿做外国人。我们并不敢为自己乐观,可是我们安静地留在上海,等待解放。
人世间不会有小说或童话故事那样的结局:“从此,他们永远快快活活地一起过日子。”
人间没有单纯的快乐。快乐总夹杂着烦恼和忧虑。
人间也没有永远。我们一生坎坷,暮年才有了一个可以安顿的居处。但老病相催,我们在人生道路上已走到尽头了。
一九九七年早春,阿瑗去世。一九九八年岁末,锺书去世。我们三人就此失散了。就这么轻易地失散了。“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现在,只剩下了我一人。
我消醒地看到以前当作“我们家”的寓所,只是旅途上的客栈而已。家在哪里,我不知道。我还在寻觅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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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仨》是杨绛女士回忆一家三口那些快乐而艰难、爱与痛的日子所写。下面是小编整理的读书笔记+我们仨1000字以上。供大家学习。
1.
读到最后才慢慢懂得书开始她做的那个长达万里的梦,原来就是现实的虚化。
钱老和女儿的病,来回奔波的探望,彻夜不眠的难过,心上被捅的滋味,像是『绽出一个血泡,像一只饱含着热泪的眼睛』。对杨绛先生说不出来的心疼和敬佩。若是我,不知道能否像她一样,强打精神照料和陪伴重病的女儿和丈夫,害怕他们相互担心,却自己一个人担住所有的忧虑和害怕。
最后女儿、丈夫一个一个的离去,自己还活在世上,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去续女儿的笔完成这样一本回忆录,回忆三人在一起的时光。现在,『我们仨失散了,家就没有了。剩下我一个,又是老人,就好比日暮途穷的羁旅倦客』。
她说,『剩下的这个我,再也找不到他们了。我只能把我们一同生活的岁月,重温一遍,和他们再聚聚。』
2.
书中惊人的有许多小细节,之所以说惊人是感叹她这么大年纪了却都还记得那么清楚。想到这里我又鼻子一酸,越是幸福的过往,越是与现在的独自回忆对比鲜明。
譬如在牛津做活虾,她内行地说要剪掉须须和脚,但刚剪一下活虾就在她手中抽搐,她吓得丢下剪子和虾逃出厨房。锺书问她怎么了,她说,虾被我剪得痛得抽抽了,以后咱们不吃了吧!钱老先生跟她讲道理,他还是要吃,以后可由他来剪。多可爱。
刚到牛津的时候,他们住在老金家,她说,『两人生活在一间屋里很不方便。』我开始还在想,会不会是太缺隐私或者房间太小生活不便之类的原因。看罢理由之后我不由得笑出声来:『我从来不是啃分数的学生,可是我很爱惜时间,也和锺书一样好读书。他来一位客人,我就得牺牲三来那个个小时的阅读,勉力做贤妻,还得闻烟臭,心里暗暗叫苦。』
这样闻着烟臭暗自皱眉、贤惠微笑招待夫客、心中却焦急想读书的她,是不是超可爱的?
3.
搬家后他们有了厨房,他们开始“冒险”做饭。锺书先生爱吃红烧肉,就“冒险”做红烧肉。第一次是用剪刀剪成一方一方的,使劲煮,第二次才想起要用文火煮,买来雪莉酒当黄酒用,用文火炖肉,『红烧肉居然做得不错,锺书吃得好快活 口育』。可以想象杨老在写这篇回忆录的时候,回想起她爱人当年吃上红烧肉的开心的样子,嘴角挑起一丝幸福的微笑。
她在医院待产的时候,锺书一个人生活,常常闯祸。每次他愁眉苦脸地说我又闯祸了。她都会说,不要紧。每次她说不要紧,他就真的放心了。她是万能的,无论是洗干净被墨水染花的桌布,还是修好被弄坏门球的门轴,或是给他治好颧骨上生的疔,她说不要紧,那就是不要紧的。
最贤的妻,当之无愧。
4.
沦陷上海那段时日很苦,杨绛先生自称那时是灶下婢。后来常把日常感受当作美酒甘露一样去浅斟低酌细细品尝,『因为忧患孕育智慧』。锺书先生引桐城先辈的话,“子弟二十不狂没出息,三十犹狂没出息”。
现在我们还在二十多岁的年纪,尽量张狂地去追逐梦想吧,希望到三十多岁的时候,能够去除浮躁,懂得知足感恩怡然笃定。
到晚年,钱锺书先生写《管锥编》被有些人说不用白话而用文言,不用浅易的文言,而用艰深的文言。杨绛先生为他解释,他不用炫耀学问,不过是在那样一个年代争取说话的自由而已。
『“ 嘤其鸣兮,求其友声。”友声可远在千里之外,可远在数十百年之后。锺书是坐冷板凳的,他的学问也是冷门。他曾和我说:“有名气就是多些不相识的人。” 我们希望有几个知己,不求有名有声。』
读到这里,莫名感动。
5.
再后来,说到他们仨每次有人出差,总会带回家一些“石子”,详细地记下在外的生活和趣事,之前也提到,锺书先生在外会特意为杨绛先生写详尽的日记,好让家人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的生活是如何的。附录中看了一些纸片和信件的扫描件,感动不已。想起自己的那些宝贝日记和各种有着纪念意义的纸条电影票门票收据,挺幸福的,庆幸自己有记下有留下那些珍贵的“石子”。
在附录中看到钱瑗给妈妈拜年的信,画了一朵很美的红色牡丹,写了一首打油诗,很是温馨可爱。还附上了她画的很多可爱的图,比如爸爸的画像,随笔的涂鸦等。钱老的字写得的确是好,杨老的字也很是端正,自惭一下字迹不能见人...
6.
杨老在结尾处写道,『人世间不会有小说或童话故事那样的结局……人间没有单纯的快乐。快乐总夹带着烦恼和忧虑。人间也没有永远。』『家在哪里,我不知道。我还在寻觅归途。』
看到她在书的封尾的笔迹:我一个人思念我们仨 杨绛
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就掉下来。
希望她能在有生之年,哪怕是临终之时也好,找到归途、找到家。起码,安详地离开这个世界去到那一边,与Pop和Oxhead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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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仨》为我们讲述了"我们仨"共同走过的一段悲怆而温暖的旅程和一个人思念仨的凄美情思。下面是小编整理的读书笔记+我们仨1200字左右
小时候我最崇拜的女性是林巧稚。伟大的妇科专家,终生未嫁,把毕生精力都献给了中国的妇幼保健事业。做一个像她那样的人就是我那时最宏大最幼稚的梦想。后来读的书多点了认识的人也多了,才知道原来从中国到世界,有那么多优秀的女性值得我崇拜,杨绛就是其中之一,从此我崇拜才女。垂垂老矣的杨绛丧子亡夫后孤身一人,依然能平静安然的活下去,并且继续做着往生者未竟的事业。因此我就更佩服更崇拜她了。
几年以前第一次捧读《我们仨》,开卷第一篇文章没看完,就搁置一边了,只觉得过于压抑不想再看。时过境迁我一步迈进六十岁,回头再看《我们仨》,感悟自有不同以往。“还没到客栈,一阵旋风把我卷到半空。我在空中打转,晕眩得闭上眼睛。我睁开眼睛,正落在往常变了梦歇宿的三里河卧房的床头。不过三里河的家,已经不复是家,只是我的客栈了。”这是《我们三失散了》一篇结尾的一段话。她用最具像的语言陈述了人生如梦,梦里人生的事实。“我清醒地看到以前当做‘我们家’的寓所,只是旅途上的客栈而已。家在哪里,我不知道。我还在寻觅归途。”真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人生如旅程,我们都是旅人而已,家就是客栈,人生途中歇息之处。归途何处,依着我的信仰且走且寻觅。
人到老时都爱回忆往事,杨绛在《我们仨》中尽情的挥洒回忆。我想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知名人士,回忆是人生的需要。自古至今人类社会都在记录历史,全人类都在不约而同的回顾历史,究其实历史的回眸是全人类的需要。问题是为什么要审视历史呢?当今我们国人忘却了什么?只说最近的记忆,反右、四清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三年自然灾害、大跃进、“”、红卫兵、破四旧打砸抢、知青下乡…… 无论对与错留待历史评说,可是我们不能忘却啊!恩格斯说过“我们要求把历史的内容还给历史,但我们认为历史不是神的启示,而是人的启示,并且只是人的启示。”这一切早已经成为全体国人走过的人生路,回避和淡忘都不对,如果我们回避或淡忘这些往事,我们势必会丢掉纠错的记忆和纠错的机会。审视历史,借鉴历史,评判历史,历史的悲剧不能重演。一辈辈国人后代要客观的认知史实,纠错与继承并举。
中国知名历史思想文化史学者,翻译家何兆武说过:“对人生有多少理解,就有可能对历史有多少理解。对人生一无所知的人,对历史也会一无所知。”既然人生如旅,那么在旅途中我们一定要驻足回望,看看自己走过的路,想想自己在生活工作学习待人做事对待子女……问问自己在走过的人生路上我究竟做错过什么,假如当年我不这样做,我的人生轨迹又会是怎样呢?我常常回忆我的父一辈和祖一辈曾经经历过的事情,思考他们的人生之旅是否有偏颇,究竟错在哪里。让我们在回忆中,发现祖一辈父一辈的问题,理智的批判继承,才能一代更比一代强。我们需要一代更比一代强。我也深重的寄希望于我的孩子,能展开他们的明眸,清晰的发现我的失误,更要警惕由家族遗传的性格缺陷,早发现,及时纠错,修正,家族才会兴旺。
读过《我们仨》很久了,我这篇小文开头也有很多时日了,老伴儿突发急性心梗入院治疗,就搁置下来。待老伴儿痊愈回家,身心俱疲的我,走进家门的那一刻,真真的是一个疲累至极的旅人,家……恰如旅途中歇息的客栈了。细思量就更加佩服杨绛她老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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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录式读书笔记《我们仨》
1.
读到最后才慢慢懂得书开始她做的那个长达万里的梦,原来就是现实的虚化。
钱老和女儿的病,来回奔波的探望,彻夜不眠的难过,心上被捅的滋味,像是『绽出一个血泡,像一只饱含着热泪的眼睛』。对杨绛先生说不出来的心疼和敬佩。若是我,不知道能否像她一样,强打精神照料和陪伴重病的女儿和丈夫,害怕他们相互担心,却自己一个人担住所有的忧虑和害怕。
最后女儿、丈夫一个一个的离去,自己还活在世上,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去续女儿的笔完成这样一本回忆录,回忆三人在一起的时光。现在,『我们仨失散了,家就没有了。剩下我一个,又是老人,就好比日暮途穷的羁旅倦客』。
她说,『剩下的这个我,再也找不到他们了。我只能把我们一同生活的岁月,重温一遍,和他们再聚聚。』
2.
书中惊人的有许多小细节,之所以说惊人是感叹她这么大年纪了却都还记得那么清楚。想到这里我又鼻子一酸,越是幸福的过往,越是与现在的独自回忆对比鲜明。
譬如在牛津做活虾,她内行地说要剪掉须须和脚,但刚剪一下活虾就在她手中抽搐,她吓得丢下剪子和虾逃出厨房。锺书问她怎么了,她说,虾被我剪得痛得抽抽了,以后咱们不吃了吧!钱老先生跟她讲道理,他还是要吃,以后可由他来剪。多可爱。
刚到牛津的时候,他们住在老金家,她说,『两人生活在一间屋里很不方便。』我开始还在想,会不会是太缺隐私或者房间太小生活不便之类的原因。看罢理由之后我不由得笑出声来:『我从来不是啃分数的学生,可是我很爱惜时间,也和锺书一样好读书。他来一位客人,我就得牺牲三来那个个小时的阅读,勉力做贤妻,还得闻烟臭,心里暗暗叫苦。』
这样闻着烟臭暗自皱眉、贤惠微笑招待夫客、心中却焦急想读书的她,是不是超可爱的?
3.
搬家后他们有了厨房,他们开始“冒险”做饭。锺书先生爱吃红烧肉,就“冒险”做红烧肉。第一次是用剪刀剪成一方一方的,使劲煮,第二次才想起要用文火煮,买来雪莉酒当黄酒用,用文火炖肉,『红烧肉居然做得不错,锺书吃得好快活 口育』。可以想象杨老在写这篇回忆录的时候,回想起她爱人当年吃上红烧肉的开心的样子,嘴角挑起一丝幸福的微笑。
她在医院待产的时候,锺书一个人生活,常常闯祸。每次他愁眉苦脸地说我又闯祸了。她都会说,不要紧。每次她说不要紧,他就真的放心了。她是万能的,无论是洗干净被墨水染花的桌布,还是修好被弄坏门球的门轴,或是给他治好颧骨上生的疔,她说不要紧,那就是不要紧的。
最贤的妻,当之无愧。
4.
沦陷上海那段时日很苦,杨绛先生自称那时是灶下婢。后来常把日常感受当作美酒甘露一样去浅斟低酌细细品尝,『因为忧患孕育智慧』。锺书先生引桐城先辈的话,“子弟二十不狂没出息,三十犹狂没出息”。
现在我们还在二十多岁的年纪,尽量张狂地去追逐梦想吧,希望到三十多岁的时候,能够去除浮躁,懂得知足感恩怡然笃定。
到晚年,钱锺书先生写《管锥编》被有些人说不用白话而用文言,不用浅易的文言,而用艰深的文言。杨绛先生为他解释,他不用炫耀学问,不过是在那样一个年代争取说话的自由而已。
『“ 嘤其鸣兮,求其友声。”友声可远在千里之外,可远在数十百年之后。锺书是坐冷板凳的,他的学问也是冷门。他曾和我说:“有名气就是多些不相识的人。” 我们希望有几个知己,不求有名有声。』
读到这里,莫名感动。
5.
再后来,说到他们仨每次有人出差,总会带回家一些“石子”,详细地记下在外的生活和趣事,之前也提到,锺书先生在外会特意为杨绛先生写详尽的日记,好让家人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的生活是如何的。附录中看了一些纸片和信件的扫描件,感动不已。想起自己的那些宝贝日记和各种有着纪念意义的纸条电影票门票收据,挺幸福的,庆幸自己有记下有留下那些珍贵的“石子”。
在附录中看到钱瑗给妈妈拜年的信,画了一朵很美的红色牡丹,写了一首打油诗,很是温馨可爱。还附上了她画的很多可爱的图,比如爸爸的画像,随笔的涂鸦等。钱老的字写得的确是好,杨老的字也很是端正,自惭一下字迹不能见人...
6.
杨老在结尾处写道,『人世间不会有小说或童话故事那样的结局……人间没有单纯的快乐。快乐总夹带着烦恼和忧虑。人间也没有永远。』『家在哪里,我不知道。我还在寻觅归途。』
看到她在书的封尾的笔迹:我一个人思念我们仨 杨绛
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就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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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仨》讲述的是一个单纯温馨的学者家庭,几十年平淡无奇、相守相助、相聚相失的经历。下面是小编整理的读书笔记+我们仨,字数在1500字左右
“我清醒地看到以前当作我们家的寓所,只是旅途上的客栈而已。家在哪里,我不知道。我还在寻觅归途。”这是杨绛先生在《我们仨》的结尾。合上书,一丝丝疼痛不经掠过心头。
一个寻寻觅觅的万里长梦,一个单纯温馨的学者家庭。相守相助,相聚相失。“我们都老了。”一个古稀老人夫逝女亡时,回忆起远去的天伦之乐,悲欢离合。有说不完的悲凉,道不尽的追忆。一趟末班车,一连串的死胡同,一个长达万里的梦。长梦乍醒,辗转反侧,原来他们仨已经失散。
杨绛先生用饱含深情的笔调娓娓道来,一个很朴素的家庭,三个很单纯的学者,与世无争,只求相聚在一起,享受在一起,各自做力所能及的事。尘世中三个奇妙的组合,六十年间缘起缘灭,悲欢离合,成就了一段段美丽而凄凉的故事,让人肃然起敬,又而潸然泪下。
一九三五年,七月。故事发生在英国牛津。钱锺书自叹“绌手笨脚”,初到牛津,磕掉大半个门牙。一个入牛津的埃克塞特(Exeter)学院,攻读文学学士学位,一个经常和修女一起坐在课堂侧面的旁听学生。钱锺书和爱妻杨绛在异国他乡相濡以沫,从英国牛津到法国巴黎,求学生涯虽然艰辛,但苦中有乐,精神充实。
《我们仨》从阿圆呱呱落地开始,又因阿圆悄然离去结束。钱媛,祖父称她是“读书种子”,外公则说她“过目不忘”。和父亲钱锺书最“哥门”,是母亲杨绛“平生唯一杰作”。他们仨的家庭温馨而简朴,相聚甜蜜,吃馆子连着看戏,三个人在一起,总是无穷的趣味。当然,离散也伤怀,钱锺书蓝田师院任教,钱媛赴留学英伦,一家人分居各地。他们仨一生坎坷,钱锺书和杨绛早年异国他乡求学,回国后无固定住处,不断奔波,直到暮年才有了一个可以安顿的居处,但老病相催。钱媛上高中学背粪桶,大学下乡进厂,毕业后又下放四清,九蒸九焙。
“世间好事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一九九五年,父亲钱锺书和女儿阿媛分别住进两个医院,杨绛先生住三里河寓所,三人分居三处。一九九七年早春,阿媛去世。一九九八年,钱锺书去世。现在,只剩杨绛先生一人。
“你叫她回自己家里去,她回到了她自己家里去了。”钱媛离去,母亲杨绛变成了梦也找不到她,有阿媛牵心挂肚肠,没有了阿媛呢?
杨绛先生曾做过一个小梦,怪钱锺书一声不响地突然走了。于是钱锺书故意慢慢地走,让爱妻一程程送,尽量多聚聚,把一个小梦拉成一个万里的长梦。走上古驿道,古驿道上相聚,古驿道上相失,杨绛恨不得自己变成一块石头,一块“望夫石”,屹立在山头,守望离去的丈夫。
一家人的合影,钱媛写给父母信件的笔迹,还有为父亲画的画像,温馨及至,饱含亲情。看后不经心生温暖,含泪伤感。“往事不可留,逝者不可追。”杨绛先生“心上绽出几个血泡,像饱含热泪的眼睛。”
“我一个思念我们仨。”一个古稀老人的伤痛谁能懂,寻寻觅觅的万里长梦又有谁能体会其中的痛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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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生的伴侣离去四年后,92岁高龄的杨女士用心记述了他们这个特殊家庭63年的风风雨雨、点点滴滴,结成回忆录《我们仨》。下面是小编整理的读书笔记+我们仨,字数在1800字左右
我们没个坐处,只好盘膝坐在地下。他从被子侧边伸出半只手,动着指头,让我们握握。阿圆坐在床尾抱着他的脚,他还故意把脚动动。我们三人又相聚了。不用说话,都觉得心上舒坦。虽然是古驿道上,这也是全家团聚。
我疑疑惑惑地在古驿道上一脚一脚走。柳树一年四季变化最勤。秋风刚一吹,柳叶就开始黄落,随着一阵一阵风,落下一批又一批叶子,冬天都变成光秃秃的寒柳。春风还没有吹,柳条上开始发芽,远看着已有绿意;柳树在春风里,就飘荡着嫩绿的长条。然后蒙蒙飞絮,又变成了光秃秃的寒柳。我在古驿道上,一脚一脚的,走了一年多。
她鲜花般的笑容还在我眼前,她温软亲热的一声声“娘”还在我耳边,但是,就在光天化日之下,一晃眼她没有了。就在这一瞬间,我也完全省悟了。
我防止跌倒,一手扶住旁边的柳树,四下里观看,一面低声说:“圆圆,阿圆,你走好,带着爸爸妈妈的祝福回去。”我心上盖满了一只一只饱含热泪的眼睛,这时一齐流下泪来。
我的手撑在树上,我的头枕在手上,胸中的热泪直往上湧直涌到喉头。我使劲咽住,但是我使的劲太大,满腔热泪把胸口挣裂了。只听的辟嗒一声,地下石片上掉落下一摊血肉模糊的东西。迎面的寒风,直往我胸口的窟窿里灌。我痛不可忍,忙蹲下把那血肉模糊的东西揉成一团往胸口里塞;幸亏血很多,把渣滓污物都洗干净了。我一手抓紧裂口,另一手压在上面护着,觉得恶心头晕,生怕倒在驿道上,踉踉跄跄,奔回客栈,跨进门,店家政要上闩。
我睁眼身在客栈。我的心已结成了一个疙疙瘩瘩的硬块,居然还能按规律匀匀地跳动。每跳一跳,就牵扯着肚肠一起痛。阿圆已经不在了,我变了梦也无从找到她;我也疲劳得无力变梦了。
锺书凄然看着我说:“我知道她是不放心。她记挂着爸爸,放不下妈妈。我看她就是不放心,她直在抱歉。”
老人的眼睛是干枯的,只会心上流泪。锺书眼里是灼热的痛和苦,他黯然看着我,我知道他心上也在流泪。我自以为已经结成硬块的心,又张开几只眼睛。潸潸流泪,把胸中那个疙疙瘩瘩的硬块湿润得软和了些,也光滑了些。
晨光熹微,背后远处太阳又出来了。我站在乱石顶上,前面是烟雾蒙蒙的一片云海。隔岸的山,比我这边还要高。被两山锁住的一道河流,从两山之间泻出,像瀑布,发出哗哗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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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生的伴侣离去四年后,92岁高龄的杨女士用心记述了他们这个特殊家庭63年的风风雨雨、点点滴滴,结成回忆录《我们仨》。看完《我们仨》,如何写一篇关于我们仨的读书笔记呢?下面是小编整理的读书笔记+我们仨,字数在200字、1100字、1200字、1500字和1800字左右,与及我们仨摘录式读书笔记,希望大家可以喜欢。
整个假期,我把这本书读了两遍,每一次阅读,穿越平淡朴素的字迹,用潺潺柔水写成的文字,字里行间那无言的感动,相失之后的痛楚与难过。团聚,生死离别,感情的大起大落,全部蕴藏在杨绛先生的文字中,文字叙述很简洁,很平静,但是我们心里却掀起一层又一层的波澜和无言的感动。
故事很简单,普通不过的一家三口。
第一部 《我们俩老了》很简短,就一页。讲了一个梦的故事。我记住了钟书先生安慰杨老的那句话:那是老人的梦,他也常做。
第二部 《我们仨失散了》仍是杨老在讲给我们一个“万里长梦”。梦中她是一名交通员,住在客栈,往返于三地,在病中的钟书先生和忙碌的女儿阿圆(后来也病重)之间不停地游走奔忙,却又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们父女俩一点一点地在她眼前消散。直至她实在不想动了,先得到女儿“回自己家里去了”的消息,然后又看着载着钟书先生的船变成一叶小舟,“变成了一个小点,看着看着,那小点也不见了”消失在茫茫云海中……
第三部 《我一个人思念我们仨》附有很多张他们一家三口的生活照,是那种其乐融融,看了让人很温暖的家庭照片。有年轻时,夫妻俩在伦敦和巴黎留学时的合影;也有钱瑗的成长照片、英国留学的纪念照。最喜欢他们父女俩的合影,老先生爱说女儿像他,一样的有着聪明的头脑,含蓄的微笑。他们仨各自的工作照,看完也让人感动。中国知识分子家庭的真实写照都在这些图片中定格了。最后两张老俩口相互理发的照片,拍得真好。杨先生会用电推子,钟书先生会用剪刀。我看到这里,才真正领会了什么叫做相濡以沫。
第三部一共分十六小章,用很浅显的文字记录了他们这个三口之家共同经历的快乐。“我们这个家,很朴素;我们三个人,很单纯。我们与世无求,与人无争,只求相聚在一起,相守在一起,各自做力所能及的事。碰到困难,钟书总和我一同承当,困难就不复困难;还有个阿瑗相伴相助,不论什么苦涩艰辛的事,都能变得甜润。我们稍有一点快乐,也会变得非常快乐。所以我们仨是不寻常的遇合。”
在这第三部里,我印象深刻于他们夫妇二人留学期间的苦读和自得其乐的生活。想像着两个不嗜家务的学者是如何打理每日的柴米油盐,他们的真实生活都在杨先生的笔下复活,让我看到两个抽空去探险(散步)的快活人。钟书先生的西式早餐做得真棒,让我也提起兴趣早起为家人用自制豆浆和五分钟白水蛋当早餐,看他们爷俩吃得心满意足。
读到第七章,阿瑗两年不见父亲,看见爸爸带回的行李放在妈妈床边,很不放心,猜疑地监视着。晚饭后,她对爸爸发话了。
“这是我的妈妈,你的妈妈在那边。”她要赶爸爸走。
钟书很窝囊地笑说:“我倒问问你,是我先认识你妈妈,还是你先认识?”
“自然我先认识,我一生出来就认识,你是长大了认识的。”
-----真是绝句啊,这父女间的对话!
还有,写到当时有些落迫的钟书先生“留在上海没个可以维持生活的职业,不得依仗几个拜门学生的束修”,却不想在一个夏天,收到学生送来的一担西瓜。圆圆看爸爸把西瓜分送了众人,自己还留下许多,佩服得不得了。晚上她一本正经对爸爸说:
“爸爸,这许多西瓜,都是你的!----我呢,是你的女儿。”
显然她是觉得“与有荣焉”!她的自豪逗得大家大笑。这样聪慧的女儿,妈妈怎能不记得她吐露出的每一个音符句语?所以,当一九九七年早春,阿瑗去世,杨先生是如何的不舍。她说:“自从生了阿圆,永远牵心挂肚肠,以后就不用牵挂了”她嘴上这么说,心上却牵扯得痛!阿圆去世时,还差两个月才满六十。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如何摧残着两位体弱多病的老人……
当一九九八年岁末,钟书先生去世。这三人就此失散了。“就这么轻易地失散了。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现在,只剩下了我一人。”读到这里,还能有人不动容吗?
最后的附录里,有钱瑗打算写的她的那个版本的《我们仨》的手体本初稿(未完成),还有她在病中写给同样生病的父亲的几封信,写给母亲的新年贺诗,阿瑗去世前自己不能进食了,但不放心阿妈,特写信教妈妈如何做简易饭食……那种父女亲人间的浓情和俏皮让人感慨万千。最后附录三里,收录有女儿给爸爸的速描画、钟书先生给煮饭阿姨的抽象写生实物画……这点点滴滴碎纸片都让杨先生视为珍宝一一收藏其间,那是属于他们仨的宝贵财富和回忆传记,没有人能走进,只能在远处观望与唏嘘……
杨绛先生用她的朴实的文字,娓娓道来讲述了“我们仨”,一生,也因为有“我们仨”,感觉并不孤独,生活很有意义。逝者不可追,往者不可留。留在杨绛先生心里的,是“我们仨”在一起的美好时光。这样的回忆,有些痛楚,有些温暖,有些感动,有些回味。再平凡不过的一个小家,因为有“我们仨”,很快乐,很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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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仨》这样一本纪实文集,轻松的展示了一家三口走过的六十几年岁月。下面是读文网小编给大家整理的杨绛我们三读书笔记,希望能帮到大家!
最近买的书里出现了一本《我们仨》,我反应了一段时间才确信自己早就读过。是在大学的图书馆里读的,因为读的贪快了,所以对内容的印象就不太强烈。何况杨绛先生晚年的笔调如此散淡。后来读她的《干校六记》也是这样的况味,你想,要把那段蹲牛棚的日子写出点《浮生六记》的闲散来是要如何的豁达。我更早读的是她的《洗澡》,几乎与《围城》是姊妹篇,当时只觉得杨绛与钱锺书当真是天生的一对。愚夫愚妇是羡慕不来的。
我记得《我们仨》一版2003年出来的时候十分畅销,我正在念高二,我的历史老师李舒酷爱阅读,她最先从席殊书屋买来推荐给我。我当时还嫌此书太过畅销——我向来不读畅销书。后来此书降温了,降温以后才能看出来究竟是不是经典。我想我是太年轻了,我若是老了再看这书,一定泣不成声。如今再翻看,隔了五六年了,激起的情感就不大一样了。
开头一句:“有一晚,我做了一个梦”。这就是人生了。结尾如泣如诉,真有明代散文的功力:一九九七年早春,阿瑗去世。一九九八年岁末,锺书去世。我们三人就此失散了。就这么轻易的失散了。“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现在,只剩下我一人。我清醒的看到以前当作“我们家”的寓所,只是旅途中的客栈而已。家在哪里,我不知道。我还在寻觅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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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仨》这本书为我们平静地讲诉着一个家庭的故事,两个人,三个人,一个人,最后他们都“回家”了……下面是读文网小编给大家整理的,希望能帮到大家!
高一语文课上,听老师讲起杨绛先生,然后回家翻开《堂吉诃德》——哦,果然是她翻译的,1978年,邓小平曾把中译本《堂吉诃德》作为国礼送给来访的西班牙国王——肃然起敬。
杨绛(1911年7月17日—),原名杨季康,是著名律师杨荫杭之女。擅长于翻译、文学著作、>戏剧等。著有>剧本《称心如意》、《弄假成真》、《风絮》等,翻译了《一九三九年以来英国散文作品》、西班牙著名流浪汉小说《小癞子》、法国勒萨日的长篇小说《吉尔·布拉斯》等。然而,她的身份,更让我们感到熟悉的,是钱钟书之妻。 六年后再读《我们仨》,仍觉得这是一本开卷便不忍放下的作品。《我们仨》是92岁的杨绛先生在女儿、丈夫去世四年后的回忆录,全书共三个部分——《我们俩老了》、《我们仨失散了》、《我一个人思念我们仨》--其中,前两个部分用梦境的形式讲述了最后几年一家三口相依为命的生活情感,笔法独特也有些晦涩难懂;第三部分占据全书大部分篇幅,从1935年她与钱钟书刚结为夫妇赴英留学开始,在牛津喜得爱女,回忆了一家三口63年来经历的风风雨雨和更多感人至深的温馨画面,语言从容、简洁,看似平平淡淡,却闪耀着经过漂洗的朴素生活本来的绚烂多彩。
1935年,初到英国,这对自小被仆妇照顾的新人开始在跌跌撞撞中过日子。为了做早饭,他划了生平第一根火柴;为了满足馋嘴的他,她学会用雪利酒文火做红烧肉;他们把店里送来的扁豆剥壳又一面嫌弃壳太厚豆太小,剥了好多才醒悟过来“这是专吃壳儿的,是扁豆,我们焖了吃,很成功”;而每天早晨一大瓯牛奶红茶,也成了他们一辈子戒不掉的习惯。她不再是当初不识柴米油盐的苏州小姐,他也不再是古月堂前吟诗作赋的无锡少年,然而日子却像搬入新居的第一个早晨钟书给她端到桌上的早餐,有果酱、蜂蜜,那般甜蜜。
1937年,他们有了女儿钱瑗。钱钟书曾赠言杨绛:“绝无仅有的结合了绝不相容的三者妻子、情人、朋友。”其实,我读《我们仨》,读出了季康之于默存也如母亲一般。在她住院的日子,他每天到产院探望,常苦着脸告诉她:“我做坏事了。”他打翻墨水染了房东家的桌布、砸了台灯、把门轴弄坏了,像一个做错事情等待妈妈回来的小男孩一般,她说:“不要紧”,回寓后便真的全部修好,让他信赖、安心、能够依靠。 1938年,一家三口回到硝烟弥漫的祖国。他先是赴昆明西南联大教书,后尊父命去蓝田当英文系主任,这期间有来自同事的误解、有来自家族的压力、更有来自战争的流离颠沛,还好有她信他、懂他、陪他。女儿的成长也是苦难生活的一剂糖丸,“钟书爱逗她,惹她,欺她,每次有吃的东西,总说:”Baby no eat.“„她看着妈妈的脸,迸出了她自造的第一句英语:”Babyyes eat! “她那时约六岁。” 大约每个孩子都是哭着来到这个世间的,因为她们不乐意,来走这一遭要经历太多痛苦与烦恼,所以佛把这人世叫做婆娑世界。然而当父母把她们抱在怀里,她们分明又是笑的,笑的那样甜蜜。或许,她们正是看了这世界太苦,所以来了,想把无尽的欢乐带给父母,或者想把这个世界的苦痛全部带走。钱瑗与钱钟书夫妇的缘分亦是如此。在最艰难的时期,有女儿陪伴,看着她跌跌撞撞成长起来,一家三口苦中求乐、学中求乐,圆圆头(钱瑗的昵称)成长为爷爷口中的“读书种子”,季康完成了《称心如意》、《弄假成真》等戏剧作品,翻译出版了《一九三九年以来英国散文作品》,并全力支持钟书完成《围城》的连载。 他们安静地留在上海等待解放,然而解放并没有结束所有苦难。“”岁月,他们被下放至干校,走出“牛棚”后仍“不能与强邻相处”,女儿帮助他们“逃走”,一家三口
挤在北师大的宿舍,“阿瑗不用担心爸爸妈妈受欺负,我们也不用心疼女儿每天挤车往返了。屋子虽然寒冷,我们感到的是温暖。”这是豁达的一家人,也是默契的一家人,内心的相互支持让他们捱过这个特殊时期受到的特殊待遇。然而日子再难熬,我读杨绛先生的文字,感受到的只是她内心的平静、沉定,她没有诉说饱受的委屈,她回忆的只是钟书哮喘发作时一个妻子心中的焦灼和戏称之“呼啸山庄”来带给丈夫略微宽解,她回忆的只是地震时期外文所年轻人和女儿女婿给他们的帮助与关怀。这期间,他们依旧不辍笔耕,她译完《堂吉诃德》八册,他的《管锥编》初稿亦已完毕。
1977年,“”结束,他们搬进现在的三里河寓所,生活开始苦尽甘来。之后20年的生活,平平淡淡无阴无晴,实则阴晴隐于其中,只是这位耄耋老人已尝尽人生百味,参透悲欢离合,无一句控诉无一句抱怨罢了。然而,1997年女儿钱瑗去世,1998年丈夫钟书去世,再参透,她仍旧是想念女儿和丈夫的,于是2003年这本《我们仨》出版问世。在卷尾,她引用白居易的《简简吟》——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读到这里,我仿佛看见她的心上多添的几只饱含热泪的眼睛,又绽出的几个血泡。
“我们仨,却不止三人„阿瑗长大了,会照顾我,像姐姐;会陪我,像妹妹;会管我,像妈妈。„钟书是我们的老师。他可高大了。但是他穿衣吃饭,都需我们母女把他当孩子般照顾,他又很弱小。”就是这样的一家人,相扶相伴跨过半个地球,走过半个世纪,让孑然一身的漂泊者也为他们感动,也想找个能相知相爱相惜的人,感受家带来的温暖与支撑。家,已然不是一处寓所,简简单单地容纳我们仨,而成为一个意象,成为这一辈子身心的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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