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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语:冰心(1900年10月5日-1999年2月28日),原名谢婉莹,福建长乐人 。中国诗人,现代作家,翻译家,儿童文学作家,社会活动家,散文家。笔名冰心取自“一片冰心在玉壶”。1919年8月的《晨报》上,冰心发表了第一篇散文《二十一日听审的感想》和第一篇小说《两个家庭》。1923年出国留学前后,开始陆续发表总名为《寄小读者》的通讯散文,成为中国儿童文学的奠基之作。1946年在日本被东京大学聘为第一位外籍女教授,讲授“中国新文学”课程,于1951年返回中国。
溶溶的水月,螭头上只有她和我,树影里对面水边,隐隐的听见水声和 笑语。我们微微的谈着,恐怕惊醒了这浓睡的世界。——万籁无声,月光下 只有深碧的池水,玲珑雪白的衣裳。这也只是无限之生中的一刹那顷!然而 无限之生中,哪里容易得这样的一刹那顷!
夕照里,牛羊下山了,小蚁般缘走在青岩上。绿树丛巅的嫩黄叶子,也 衬在红墙边。——这时节,万有都笼盖在寂寞里,可曾想到北京城里的新闻 纸上,花花绿绿的都载的是什么事?
只有早晨的深谷中,可以和自然对语。计划定了,岩石点头,草花欢笑。 造物者呵!我们星驰的前途,路站上,请你再遥遥的安置下几个早晨的深谷!
陡绝的岩上,树根盘结里,只有我俯视一切。——无限的宇宙里,人和 物质的山,水,远村,云树,又如何比得起?然而人的思想可以超越到太空 里去,它们却永远只在地面上。
一九二一年六月二十日,在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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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语:冰心(1900年10月5日-1999年2月28日),原名谢婉莹,福建长乐人 。中国诗人,现代作家,翻译家,儿童文学作家,社会活动家,散文家。笔名冰心取自“一片冰心在玉壶”。1919年8月的《晨报》上,冰心发表了第一篇散文《二十一日听审的感想》和第一篇小说《两个家庭》。1923年出国留学前后,开始陆续发表总名为《寄小读者》的通讯散文,成为中国儿童文学的奠基之作。1946年在日本被东京大学聘为第一位外籍女教授,讲授“中国新文学”课程,于1951年返回中国。
一九三七年二月八日近午,我从日内瓦到了巴黎。我的朋友中国驻法大 使馆的 L 先生,到车站来接我。他笑嘻嘻的接过了我的一只小皮箱,我们一 同向站外走着。他说:“你从罗马来的信,早收到了。你吩咐我的事,我为 你奔走了两星期,前天才有了眉目,真是意外之缘!吃饭时再细细的告诉你 吧。”
L 也是一个单身汉,我们走出站来,无“家”可归,叫了一辆汽车,直 奔拉丁区的北京饭店。我们挑了个座位,对面坐下,叫好了菜。L 一面擦着 筷子,一面说:“你的条件太苛,挑房子哪有这么挑法?地点要好,房东要 好,房客要少,又要房东会英语!我知道你难伺候,谁叫我答应了你呢,只 好努力吧。谁知我偶然和我们的大使谈起,他给我介绍了一位女士,她是贵 族遗裔,住在最清静高贵的贵族区——第七区。我前天去见了她,也看了房 子……”他搔着头,笑说:“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这位小姐,绝等漂 亮,绝等聪明,温柔雅澹,堪配你的为人,一会儿你自己 一见就知道了。”我不觉笑了起来,说:“我又没有托你做媒,何必说那些 ‘有缘’‘相配’的话!倒是把房子情形说一说吧。”这时菜已来了,L 还 叫了酒,他举起杯来,说:“请,我告诉你,这房子是在第七层楼上,正临 着拿破仑殡宫那条大街,美丽幽静,自不必说。只有一个房东,也只有你一 个房客!这位小姐因为近来家道中落,才招个房客来帮贴用度,房租伙食是 略贵一点,我知道你这个大爷,也不在乎这些。我们吃过饭就去看吧。”
我们又谈了些闲话,酒足饭饱,L 会过了帐,我提起箱子就要走,L 拦住 我,笑说:“先别忙提箱子,现在不是你要不要住那房子的问题,是人家要 不要你作房客的问题。如今七手八脚都搬了去,回头一语不合,叫人家撵了 出来,够多没意思!还是先寄存在这里,等下说定了再来拿吧。”我也笑着 依从了他。
一辆汽车,驰过宽阔光滑的街道,转弯抹角,停在一座大楼的前面。进 了甬道,上了电梯,我们便站在最高层的门边。L 脱了帽,按了铃,一个很 年轻的女佣出来开门,L 笑着问:“R 小姐在家吗?请你转报一声,中国大使 馆的 L 先生,带一位客人来拜访她。”那女佣微笑着,接过片子,说:“请 先生们客厅里坐。”便把我们带了进去。
我正在欣赏这一间客厅连饭厅的陈设和色调,忽然看见 L 站了起来,我 也连忙站起。从门外走进了一位白发盈颠的老妇人。L 笑着替我介绍说:“这 位就是我同您提过的×先生。”转身又向我说:“这位是 R 小姐。”
R 小姐微笑着同我握手,我们都靠近壁炉坐下。R 小姐一面同 L 谈着话, 一面不住的打量我,我也打量她。她真是一个美人!一头柔亮的白发。身上 穿着银灰色的衣裙,领边袖边绣着几朵深红色的小花。肩上披着白绒的围巾。 长眉妙目,脸上薄施脂粉,也淡淡的抹着一点口红。岁数简直看不出来,她 的举止顾盼,有许多地方十分的像我的母亲!
R 小姐又和我攀谈,用的是极流利的英语。谈起伦敦,谈起罗马,谈起 瑞士……当我们谈到罗马博物馆的雕刻,和佛劳伦斯博物馆的绘画时,她忽 然停住了,笑说:“×先生刚刚来到,一定乏了,横竖将来我们谈话的机会 多得很,还是先带你看看你的屋子吧。”她说着便站起引路,L 在后面笑着 在我耳边低声说:“成了。”
我的那间屋子,就在客厅的后面,紧连着浴室,窗户也是临街开的。陈 设很简单,却很幽雅,临窗一张大书桌子,桌上一瓶茶色玫瑰花,还疏疏落 落的摆着几件文具。对面一个书架子,下面空着,上层放着精装的英法德各 大文豪的名著。床边一张小几,放着个小桌灯,也是茶红色的灯罩。此外就 是一架大衣柜,一张摇椅,屋子显得很亮,很宽。
我们四围看了一看,我笑说:“这屋子真好,正合我的用处……”R 小 姐也笑说:“我们就是这里太静一些,马利亚的手艺不坏,饭食也还可口。 哪一天,你要出去用饭,请告诉她一声。或若你要请一两个客人,到家里来 吃,也早和她说。衣服是每星期有人来洗……”一面说着,我们又已回到客 厅里。L 拿起帽子,笑说:“这样我们就说定了,我相信你们宾主一定会很 相得的,现在我们先走了。晚饭后×先生再回来——他还没去拜望我们的大 使呢!”#p#副标题#e#
我们很高兴的在大树下,人行道上并肩的走着。L 把着我的臂儿笑说: “我的话不假吧,除了她的岁数稍微大一点之外!大使说,推算起来,恐怕 她已在六旬以外了。她是个颇有名的小说家,也常写诗。她挑房客也很苛, 所以她那客房,常常空着,她喜欢租给‘外路人’,我看她是在招致可描写 的小说中人物,说不定哪一天,你就会在她的小说中出现!”我笑说:“这 个本钱,我倒是捞得回来,只怕我这个人,既非儿女,又不英雄,没有福气 到得她的笔下。”
午夜,我才回到我的新屋子里,洗漱后上床,衾枕雪白温软,我望着茶 红色的窗帘,茶红色的灯罩,在一圈微晕的灯影下,忽然忘记了旅途的乏倦。 我赤足起来,从书架上拿了一本歌德诗集来看,不知何时,朦胧睡去——直 等第二天微雨的早晨,马利亚敲门,送进刮胡子的热水来,才又醒来。
从此我便在 R 家住下了。早饭很简单,只是面包牛油咖啡,多半是自己 在屋里吃。早饭后就到客厅坐坐,让马利亚收拾我的屋子。初到巴黎,逛街 访友,在家吃饭的时候不多,我总是早晨出去,午夜回来。好在我领了一把 门钥,独往独来,什么人也不惊动。有时我在寒夜中轻轻推门,只觉得温香 扑面,踏着厚软的地毡,悄悄地走回自己屋里,桌上总有信件鲜花,有时还 有热咖啡或茶,和一盘小点心。我一面看着信,一面吃点心喝茶——这些事 总使我想起我的母亲。
第二天午饭时,见着 R 女士,我正要谢谢她给我预备的“消夜”,她却 先笑着说:“×先生,这半月的饭钱,我应该退还你,你成天的不在家!” 我笑着坐下,说:“从今天起,我要少出去了,该看的人和该看的地方,都 看过了。现在倒要写点信,看点书,养养静了。”R 小姐笑说:“别忘了还 有你的法文,L 先生告诉我,你是要练习法语的。”
真的,我的法文太糟了,书还可以猜着看,话却是无人能懂!R 小姐提 议,我们在吃饭的时候说法语。结果是我们谈话的范围太广,一用法文说, 我就词不达意,笑着想着,停了半天。次数多了,我们都觉得不方便,不约 而同的笑了出来,说:“算了吧,别扭死人!”从此我只顾谈话,把法语丢 在脑后了!
巴黎的春天,相当阴冷,我们又都喜欢炉火,晚饭后常在 R 小姐的书房 里。向火抽烟,闲谈。这书房是全房子里最大的一间,满 墙都是书架,书架上满是文学书。壁炉架上,摆着几件东方古董。从她的谈 话里,知道她的父亲做过驻英大使——她在英国住过十五年——也做过法国 远东殖民地长官——她在远东住过八年。她有三个哥哥,都不在了。两个侄 子,也都在上次欧战时阵亡。一个侄女,嫁了,有两个孩子,住在乡下,她 的母亲,是她所常提到的,是一位身体单薄,多才有德的夫人,从相片上看 去,眉目间尤其像我的母亲。
我虽没有学到法语,却把法国的文学艺术,懂了一半。我们常常一块儿 参观博物院,逛古迹,听歌剧,看跳舞,买书画……她是巴黎一代的名闺, 我和她朝夕相从,没看过 R 小姐的,便传布着一种谣言,说是×××在巴黎, 整天陪着一位极漂亮的法国小姐,听戏,跳舞。这风声甚至传到国内我父亲 的耳朵里,他还从北平写信来问。我回信说:“是的,一点不假,可惜我无 福,晚生了三十年,她已是一位六旬以上的老姑娘了!父亲,假如您看见她, 您也会动心呢,她长得真像母亲!”
我早可以到柏林去,但是我还不想去,我在巴黎过着极明媚的春天——
在一个春寒的早晨,我得到国内三弟报告订婚的信。下午吃茶的时候, 我便将他们的相片和信,带到 R 小姐的书房里,我告诉了她这好消息,因此 我又把皮夹里我父亲,母亲,以及二弟,四弟两对夫妇的相片,都给她看了。 她一面看着,很客气的称赞了几句,忽然笑说:“×先生,让我问你一句话, 你们东方人不是主张‘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吗?为何你竟然没有结婚, 而且你还是个长子?”我笑了起来,一面把相片收起,挪过一个锦墩,坐在 炉前,拿起铜条来,拨着炉火,一面说:“问我这话的人多得很,你不是第 一个。原因是,我的父母很摩登,从小,他们没有强迫我订婚或结婚。到自 己大了,挑来挑去的,高不成,低不就,也就算了……” R 女士凝视着我,说:“你不觉得生命里缺少什么?”我说:“这个,倒也 难说,根本我就没有去找。我认为婚姻若没有恋爱,不但无意义,而且不道 德。但一提起恋爱来,问题就大了,你不能提着灯笼去找!我们东方人信‘夙 缘’,有缘千里来相会,若无缘呢?就是遇见了,也到不了一处……”这时 我忽然忆起 L 君的话,不觉抬头看她,她正很自然的靠坐在一张大软椅里, 身上穿着一件浅紫色的衣服,胸前戴几朵紫罗兰。闪闪的炉火光中,窗外阴 暗,更显得这炉边一角,温静,甜柔……
她举着咖啡杯儿,仍在望着我。我接下去说:“说实话,我还没有感觉 到空虚,有的时候,单身人更安逸,更宁静,更自由……我看你就不缺少什 么,是不是?”她轻轻的放下杯子,微微的笑说:“我嘛,我是一个女人, 就另是一种说法了……”说着,她用雪白的手指,挑着鬓发,轻轻的向耳后 一掠,从椅旁小几上,拿起绒线活来,一面织着,一面看着我。
我说:“我又不懂了,我总觉得女人天生的是家庭建造者。男人倒不怎 样,而女人却是爱小孩子,喜欢家庭生活的,为何女人倒不一定要结婚呢?” R 小姐看着我,极温柔软款的说:“我是‘人性’中最‘人性’,‘女性’ 中最‘女性’的一个女人。我愿意有一个能爱护我的,温柔体贴的丈夫,我 喜爱小孩子,我喜欢有个完美的家庭。我知道我若有了这一切,我就会很快 乐的消失在里面去——但正因为,我知道自己太清楚了,我就不愿结婚,而 至今没有结婚!”
我抱膝看着她。她笑说:“你觉得奇怪吧,待我慢慢的告诉你——我还 有一个毛病,我喜欢写作!”我连忙说:“我知道,我的法文太浅了,但我 们的大使常常提起你的作品,我已试着看过,因为你从来没提起,我也就不 敢……”R 小姐拦住我,说:“你又离了题了,我的意思是一个女作家,家 庭生活于地不利。”我说“假如她能够——”她立刻 笑说:“假如她身体不好……告诉你,一个男人结了婚,他并不牺牲什么。 一个不健康的女人结了婚,事业——假如她有事业,健康,家务,必须牺牲 其一!我若是结了婚,第一牺牲的是事业,第二是健康,第三是家务……”
——写到这里,我忽然忆起去年我一个女学生,写的一篇小说,叫做《三 败俱伤》——她低头织着活计,说:“我是一个要强,顾面子,好静,有洁 癖的人;在情感上我又非常的细腻,体贴;这些都是我的致命伤!为了这性 格,别人用了十分心思;我就得用上百分心思,别人用了十分精力,我就得 用上百分精力。一个家庭,在现代,真是谈何容易,当初我的母亲,她做一 个外交官夫人,安南总督太太,真是仆婢成群,然而她……她的绘画,她的 健康,她一点没有想到顾到。她一天所想的是丈夫的事业,丈夫的健康,儿 女的教养,儿女的……她忙忙碌碌的活了五十年!至今我拿起她的画稿来, 我就难过。嗳,我的母亲……”她停住了,似乎很激动,轻轻的咳嗽了两声, 勉强的微笑说:“我母亲的事情,真够写一本小说的。你看见过英国女作家, V,Sackville—west 写的 AllPassionSpent(七情俱净)吧?”
我仿佛记得看过这本书,就点头说:“看过了,写的真不错……不过,R 小姐,一个结婚的女人,她至少有了爱情。”她忽然大声的笑了起来,说: “爱情?这就是一件我所最拿不稳的东西,男人和女人心里所了解的爱情, 根本就不一样。告诉你,男人活着是为事业——天晓得他说的是事业还是职 业!女人活着才为着爱情;女人为爱情而牺牲了自己的一切,而男人却说: ‘亲爱的,为了不敢辜负你的爱,我才更要努力我的事业’!这真是名利双 收!”她说着又笑了起来,笑声中含着无限的凉意。
我不敢言语,我从来没有看见 R 小姐这样激动过,我虽然想替男人辩护, 而且我想我也许不是那样的男人。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绪,她笑着说:“每一个男人在结婚以前,都说自 己是个例外,我相信他们也不说假话。但是夫妻关系,是种最娇嫩最伤脑筋 的关系,而时光又是一件最无情最实际的东西。等到你一做了他的同衾共枕 之人,天长地久……啊!天长地久!任是最坚硬晶莹的钻石也磨成了光彩模 糊的沙颗,何况是血淋淋的人心?你不要以为我是生活在浪漫的幻想里的 人,我一切都透彻,都清楚。男人的‘事业’当然要紧,讲爱情当然是不应 该抛弃了事业,爱情的浓度当然不能终身一致。但是更实际的是,女人终究 是女人,她也不能一辈子,以结婚的理想,人生的大义,来支持她困乏的心 身。在她最悲哀,最柔弱,最需要同情与温存的一刹那顷,假如她所得到的 只是漠然的言语,心不在焉的眼光,甚至于尖刻的讥讽和责备,你想,一个 女人要如何想法?我看的太多了,听的也太多了。这都是婚姻生活里解不开 的死结!只为我太知道,太明白了,在决定牺牲的时候,我就要估量轻重了!”#p#副标题#e#
她俯下身去,拣起一根柴,放在炉火里,又说:“我母亲常常用忧愁的 眼光看着我说:‘德利莎!你看你的身体!你不结婚,将来有谁来看护你?’ 我没有说话,我只注视着她,我的心里向她叫着说:‘你看你的身体吧,你 一个人的病,抵不住我们五个人的病。父亲的肠炎,回归热……以及我们兄 妹的种种希奇古怪的病……三十年来,还不够你受的?’但我终究没有言 语。”
她微微的笑了,注视着炉火:“总之我年轻时还不算难看,地位也好, 也有点才名,因此我所受的试探,我相信也比别的女孩子多一点。我也曾有
过几次的心软……但我都终于逃过了。我是太自私了,我扔不下这支笔,因
着这支笔,我也要保持我的健康,因此——
“你说我缺少恋爱吗?也许,但,现在还有两三个男人爱慕着我,他们都说我是他们唯一终身的恋爱。这话我也不否认,但这还不是因为我们没有到得一处的缘故?他们当然都已结过了婚,我也认得他们温柔能干的夫人。我有时到他们家里去吃饭喝茶,但是我并不羡慕他们的家庭生活!他们的太太也成了我的好朋友,有时还向我抱怨她们的丈夫。我一面轻描淡写的劝慰着她们,我一面心里也在想,假如是我自己受到这些委屈,我也许还不会有向人诉说的勇气!有时在茶余酒后,我也看见这些先生们,向着太太皱起眉头,我就会感觉到一阵颤栗,假如我做了他的太太,他也对我皱眉,对我厌倦,那我就太……”
我笑了,极恳挚的轻轻拍着她的膝头,说:“假如你做了他的太太,他就不会皱眉了。我不相信世界上有任何男子,有福气做了你的丈夫,还会对你皱眉,对你厌倦。”她笑着摇了摇头,微微的叹一口气,说:“好孩子,谢谢你,你说得好!但是你太年轻了,不懂得——这二三十年来,我自己住着,略为寂寞一点,却也舒服。这些年里,我写了十几本小说,七八本诗,旅行了许多地方,认识了许多朋友。我的侄女,承袭了我的名字,也叫德利莎,上帝祝福她!小德利莎是个活泼健康的孩子,廿几岁便结了婚。她以恋爱为事业,以结婚为职业。整天高高兴兴的,心灵里,永远没有矛盾,没有冲突。她的两个孩子,也很像她。在夏天,我常常到她家里去住。她进城时,也常带着孩子来看我。我身后,这些书籍古董,就都归她们了。我的遗体,送到国家医院去解剖,以后再行火化,余灰撒在赛纳河里,我的一生大事也就完了……”
我站了起来,正要说话,马利亚已经轻轻的进来,站在门边,垂手说:“小姐,晚饭开齐了。”R小姐吃惊似的,笑着站了起来,说:“真是,说话便忘了时候,×先生,请吧。”
饭时,她取出上好的香槟酒来,我也去拿了大使馆朋友送的名贵的英国纸烟,我们很高兴的谈天说地,把刚才的话一句不提。那晚R小姐的谈锋特别隽妙,双颊飞红,我觉得这是一种兴奋,疲乏的表示。
饭后不多一会,我便催她去休息。我在客厅门口望着她迟缓秀削的背影,呆立了一会。她真是美丽,真是聪明!可惜她是太美丽,太聪明了。
十天后我离开了巴黎,L送我到了车站。在车上,我临窗站到近午,才进来打开了R小姐替我预备的筐子,里面是一顿很精美的午餐,此外还有一瓶好酒,一本平装的英文小说,是AII PassionSpent.我回国不到一月,北平便沦陷了。我还得到北平法国使馆转来的R小姐的一封信,短短的几行字:
×先生:
听说北平受了轰炸,我无时不在关心着你和你一家人的安全!振奋起来吧,一个高贵的民族,终久是要抬头的。有机会请让我知道你平安的消息。
你的朋友德利莎
我写了回信,仍托法国使馆转去,但从此便不相通问了。
三年以后,轮到了我为她关心的时节,德军进占了巴黎,当我听到巴黎冬天缺乏燃料,要家里住有德国军官才能领到煤炭的时候,我希望她已经逃出了这美丽的城市。我不能想象这静妙的老姑娘,带着一脸愁容,同着德国 军官,沉默向火!
“振奋起来吧,一个高贵的民族,终久是要抬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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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问题的病,将一个精神躯壳两不感痛苦的我,闭置在寂然的空谷里。 没有呻吟和忧虑,使我稍顾到我自己,整天的光阴,只有消磨在隐几和看山 中了。
一百五十天的看山,直看到不成图画。一春的听鸟语,直听到不成音乐。 明月清风,都成了家常便饭。淡了世情的人,要逃出世外;而谈到了“世外 的情”的人,便当如何?
此时的我,恰如站在洞口,望着黏天的海波,胸怀与这浩荡深阔的海天 俱化,迷茫中悦然自惊。自己竟不知这久久的凝神,使心思滤到这般的空虚。 是个“人”就当有“人事”。这空虚的心怀,是仙鬼之间的景况!没有一些 “人事”来镇压住这飘弱的躯壳,这汪洋的海波,要欣然的卷上来,挟带我 到青碧万丈的渊底去。
连忙回转,我看见了一层层圆穹的洞府,一圈比一圈小的重叠到无尽。 这一圈圈的深刻之痕,回顾处有的使我喜欢,有的使我酸楚……
何其无味?单调的环境,悠闲的白日,使我的心思一天一天的沉潜内敛, 除却回忆,没有别的念头,幸而还是欢乐时多,酸楚时少。——但我忆起淑 敏时却是例外!
中学时代的情绪,如鸟试翼,如花初开,觉得友谊是无上的快乐。淑敏 和我,就是那时相识的,——虽然我们并不是最好的朋友。
头一次见她,是在音乐教室里,一个同学拉着我到她面前去,一面说: “你是瑞的朋友,她也是瑞的朋友,你们是联友啊!”那时我也腼腆,她也 忸怩,只含糊说了几句话。
此后花间草场上的散步,自然不止一次,也没有什么很深刻的回忆。只 有一回,她有一件规劝我的事,又不肯当面说。拉我出去走走,却塞了一张 纸,在我手里。我到课室里展开看,悚然惊感,从此我视她为畏友。这是她 的一端隐德,但可怜这事,现在只有抱病的我知道了!
我们并不是晨夕相随的,一切都极其模糊。最清晰的就是去年的事。自 中学别后的第五年,我们又在大学里相见。功课不同,在一处的时候自然少 了,看友情一天比一天淡的我,也竟不曾匀出工夫去找她。有一次在图书室 里,一个同学笑对我说,“我们问淑敏‘你和婉莹怎样了。’她摇头笑道‘罢, 罢,我不敢惹她大学生!’”我听后也笑了,只觉得她很稚气。——第二天 又在图书室里,她在看报,我正找一张纸找不着,我问说:“对不起,淑敏, 看见我的一张纸没有?”她抬头笑了,说:“没有。”我说:“你把报纸拿 起来,也许压在底下。”她拿起报纸来,果然发现了那张纸。我明知不是她 藏起来的,却故意说:“一定是你藏起来的,叫我好找!”——这是我们在 大学里,除了招呼匆匆以外的第一次也是最末次的谈话。#p#副标题#e#
因着她说“不敢惹大学生”一句话,我恐我的神情里,含有可使她觉得 隔膜的去处。然而时间毕竟如逝水,童心一去不可回,我虽然努力欢笑,情 景已不似从前了。默默对坐了一会,我心里尽着回想五年前无猜憨稚的光阴。 图书室里不许说话,我也不想说话,心中忽忽的充满了热情消失的悲哀!
有一天从男校回到女校来,门前遇见运,我问她哪里去,她说:“到预 王府看淑敏去。”我惊道:“她病了么?——替我问她好。”我想一灾二病 是人所常有的,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里。
第二天在男校的女生休息室里,一位同学怆然的告诉我说:“淑敏死了!” 我忽然起了寒噤,走到窗前,外望天容如墨,我默然……
她的一生,在我眼里的,只是这些事了!
许多同学哭了,我却未曾流下一滴泪。我也不曾去送葬,从同仁医院归 来的路上,遇有了许多送葬回来,低头叹息的同学,我也不觉得惭愧;虽然 我忍心以挽送她的时间,去察验我自己无病的双眼。
和她只相处一年的同学,还为她作了祭文,仅仅知道她名字的同学,也 为她哀悼。然而我不曾为她写一个字!
我坦然,我没有对不起她,我准知道我们的友情有沉挚的再现之一瞥。 我知道在她刚刚离世之时,心中忙乱昏忽的我,如有什么文字,文字未必是 从我心中写出来的。那文字只是遮掩生者的耳目,并非是对死者的哀慕。
我由着她去,非等到我心中潜藏的旧谊,重新将她推现到我眼前时,我 决不想写关于她的一个字。
今天便是那时候了!淑敏是个好女儿,好学生,是我眼中心中的一个很 可爱的人。虽然我知道她并不比别人真切,我却晓得她 如不死,她的家庭,学校,社会,都要受她很大的影响。她死了,这三方面 是倾折了一根石柱——我信我对她不能有更高的赞美了。
近来因着病,常常想到“病”的第二步。我想淑敏在“死”的屏风后, 是止水般的不起什么,而她的“死”却贻留她的友人以一瞥间一瞥间的心潮 动荡。然而——大家也是如此,这一动荡也如水之波动,是互相传递的……
这是她死后一年,我心中旧谊的第一次再现,我忠实的写下来。青山是 寂静,松林是葱绿,阳光没入云里,和她去年的死日一样的阴郁,我信这是 追悼她的最适宜最清洁的环境。病余的弱腕,不停的为情绪支使了两点钟。 去年的泪,今日才流。假如天上人间的她和我,相知之深,仍如十五六岁的 儿童时代,这篇一年后的追思文字,我信她要恳挚的,含泪的接受了!
四月,基督殉爱日,一九二四。沙穰,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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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散文作品很有品味的价值,下面是读文网小编给大家整理的冰心散文作品,包括《樱花赞》在内的3篇散文,希望能帮到大家!、
弟弟从我头上,拔下发针来,很小心的挑开了一本新寄来的月刊。看完了目录,便反卷起来,握在手里笑说:“莹哥,你真是太沉默了,一年无有消息。”
我凝思地,微微答以一笑。
是的,太沉默了!然而我不能,也不肯忙中偷闲;不自然地,造作地,以应酬为目的地,写些东西。病的神慈悲我,竟赐予我以最清闲最幽静的七天。除了一天几次吃药的时间,是苦的以外,我觉得没有一时,不沉浸在轻微的愉快之中。——庭院无声。枕簟生凉。温暖的阳光,穿过苇帘,照在淡黄色的壁上。浓密的树影,在微风中徐徐动摇。窗外不时的有好鸟飞鸣。这时世上一切,都已抛弃隔绝,一室便是宇宙,花影树声,都含妙理。是一年来最难得的光阴呵,可惜只有七天!黄昏时,弟弟归来,音乐声起,静境便砉然破了。一块暗绿色的绸子,蒙在灯上,屋里一切都是幽凉的,好似悲剧的一幕。镜中照见自己玲珑的白衣,竟悄然的觉得空灵神秘。当屋隅的四弦琴,颤动着,生涩的,徐徐奏起。两个歌喉,由不同的调子,渐渐合一。由悠扬,而宛转;由高吭,而沉缓的时候,怔忡的我,竟感到了无限的怅惘与不宁。小孩子们真可爱,在我睡梦中,偷偷的来了,放下几束花,又走了。小弟弟拿来插在瓶里,也在我睡梦中,偷偷的放在床边几上。——开眼瞥见了,黄的和白的,不知名的小花,衬着淡绿的短瓶。……原是不很香的,而每朵花里,都包含着天真的友情。
终日休息着,睡和醒的时间界限,便分得不清。有时在中夜,觉得精神很圆满。——听得疾雷杂以疏雨,每次电光穿入,将窗台上的金钟花,轻淡清澈的映在窗帘上,又急速的隐抹了去。而余影极分明的,印在我的脑膜上。我看见“自然”的淡墨画,这是第一次。
得了许可,黄昏时便出来疏散。轻凉袭人。迟缓的步履之间,自觉很弱,而弱中隐含着一种不可言说的愉快。这情景恰如小时在海舟上,——我完全不记得了,是母亲告诉我的,——众人都晕卧,我独不理会,颠顿的自己走上舱面,去看海。凝注之顷,不时的觉得身子一转,已跌坐在甲板上,以为很新鲜,很有趣。每坐下一次,便喜笑个不住,笑完再起来,希望再跌倒。忽忽又是十余年了,不想以弱点为愉乐的心情,至今
不改。
一个朋友写信来慰问我,说:“东波云‘因病得闲殊不恶’,我亦生平善病者,故知能闲真是大工夫,大学问。……如能于养神之外,偶阅《维摩经》尤妙,以天女能道尽众生之病,断无不能自己其病也!恐扰清神,余不敢及。”因病得闲,是第一慊心事,但佛经却没有看。
一九二二年六月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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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在左,同情在右,走在生命路的两旁,随时播种,随时开花,将这一径长途点缀得香花弥漫,使穿枝拂叶的人,踏着荆棘,不觉得痛苦;有泪可落也不是悲哀。下面是有冰心代表作品散文集,欢迎参阅。
泰戈尔!美丽庄严的泰戈氽!当我越过“无限之生”的一条界线——生—— 的时候,你也已经超过了这条界线,为人类放了无限的光明了。
只是我竟不知道世界上有你——
在去年秋风萧瑟,月明星稀的一个晚上,一本书无意中将你介绍给我,我 读完了你的传略和诗文——心中不作别想,只深深的觉得澄澈……凄美。
你的极端信仰——你的“宇宙和个人的灵中间有一大调和”的信仰:你的 存蓄“天然的美感”,发挥“天然的美感”的诗词;都渗入我的脑海中,和我 原来的“不能言说”的思想,一缕缕的合成琴弦,奏出缥缈神奇无调无声的音乐。
泰戈尔!谢谢你以快美的诗情,救治我天赋的悲感;谢谢你以超卓的哲理, 慰藉我心灵的寂寞。
这时我把笔深宵,追写了这篇叹感谢的文字,只不过倾吐我的心思,何尝求 你知道!
然而我们既在“梵”中合一了,我也写了,你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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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生命是无趣的,我怕有来生,假如生命是有趣的,今生已是满足的了。下面是有冰心的短篇散文原文,欢迎参阅。
雨声渐渐的住了,窗帘后隐隐的透进清光来。推开窗户一看,呀!凉云散了,树叶上的残滴,映着月儿,好似萤光千点,闪闪烁烁的动着。真没想到苦雨孤灯之后,会有这么一幅清美的图画!
凭窗站了一会儿,微微的觉得凉意侵入。转过身来,忽然眼花缭乱,屋子里的别的东西,都隐在光云里;一片幽辉,只浸着墙上画中的安琪儿。这白衣的安琪儿,抱着花儿,扬着翅儿,向着我微微的笑。
“这笑容仿佛在哪儿看见过似的,什么时候,我曾……”我不知不觉的便坐在窗口下想,默默的想。
严闭的心幕,慢慢的拉开了,涌出五年前的一个印象。一条很长的古道。驴脚下的泥,兀自滑滑的。田沟里的水,潺潺的流着。近村的绿树,都笼在湿烟里。弓儿似的新月,挂在树梢。一边走着,似乎道旁有一个孩子,抱着一堆灿白的东西。驴儿过去了,无意中回头一看。他抱着花儿,赤着脚儿,向着我微微的笑。
“这笑容又仿佛是哪儿看见过似的!”我仍是想默默的想。
又现出一重心幕来,也慢慢的拉开了,涌出十年前的一个印象。茅檐下的雨水,一滴一滴落到衣上来。土阶边的水泡儿,泛来泛去的乱转。门前的麦垄和葡萄架子,都濯得新黄嫩绿的非常鲜丽。一会儿好容易雨晴了,连忙走下坡儿去。迎头看见月儿从海面上来了,猛然记得有件东西忘下了,站住了,回过头来。这茅屋里的老妇人她倚着门儿,抱着花儿,向着我微微的笑。这同样微妙的神情,好似游丝一般,飘飘漾漾的合了扰来,绾在一起。
这时心下光明澄静,如登仙界,如归故乡。眼前浮现的三个笑容,一时融化在爱的调和里看不分了。
七百字的一篇短文,不施藻饰,不加雕琢,只是随意点染,勾画了三个画面:一位画中的小天使,一位路旁的村姑,一位茅屋里的老妇人,各自捧着一束花。
没有一点声音,只有三幅画面。三束白花衬托着笑靥,真诚、纯净、自然。然而,万籁无声中,又分明隐约地听到一支宛转轻盈的抒情乐曲。小提琴声不绝如缕,低回倾诉,使人悠悠然于心旌神摇中不知不觉地随它步入一片宁谧澄静的天地,而且深深地陶醉了。待你定睛寻觅时,琴声戛然而止。曲终人不见,只有三张笑靥,三束白花,一片空灵。空灵中似乎飘浮着若远若近的笑声,那么轻柔,那么甜美,注溢着纯真的爱。
于是,你沉入无限遐思,眼前见一片澄静。“如登仙界,如归故乡。”恍惚间,你找到真、善、美人们追求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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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是一位古今中外的作家,她真实的名字是谢婉莹,完成过许多部作品,最著名的是《冰心儿童文学》和《冰心散文》。大家读后都有哪些感受?下面我们就来看看冰心散文读后感200字,欢迎参阅。
冰心是一位古今中外的作家,她真实的名字是谢婉莹,完成过许多部作品,最著名的是《冰心儿童文学》和《冰心散文》中的小桔灯。
小桔灯这篇文章很感人,那位小女孩,妈妈生病了,爸爸失踪了,完全是靠自己养活自己,当然,还有那位妈妈。从小女孩编桔子灯的那段描述看出小女孩非常独立,能够那么熟练的编好桔子灯。其实,每个孩子完全可以像小女孩那样独立的完成一些事情,但是因为有父母在,就会完全的依赖他们,心里会有一种既然父母可以完成,那就不用自己完成的一种想法,你仔细想想,如果有一天你的遭遇和小女孩一样,那你怎么养活自己。父母也要多给孩子一些自由的空间,让他学会独立自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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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散文》真是一本好看又有意义的书,它的作者就是冰心奶奶,冰心奶奶是著名的现代女作家,原名叫谢婉莹,故乡在福建省福州市。大家读后都有哪些感受?下面我们就来看看冰心散文读后感600字,欢迎参阅。
《冰心散文》真是一本好看又有意义的书,它的作者就是冰心奶奶,冰心奶奶是著名的现代女作家,原名叫谢婉莹,故乡在福建省福州市。
书中分两大版块。第一版块是散文类,里面有我的故乡、我的童年、我到了北京、我的大学生涯……;第二版块是小说类,里面有去国、超人、分、六一姊、相片……。其中小说部分中的“分”我最感兴趣。
“分”这篇文章中把刚出生的婴儿“成人化”,他会说话、会思考、会交朋友,并从婴儿的角度、眼光去解读成人的世界,这种写法真是奇妙。文中的两个婴儿虽然出生在同一家医院,同一个时间,也在医院里建立了纯真的友谊,但是在离开时因为家境的不同,地位的不同,造成了他们面对生活的态度和待遇的不同,全文围绕着“贫”与“富”两个字,深刻地揭露了旧社会贫与富的悬殊造成了两个孩子命运的悬殊。
《冰心散文》很抒情,她语句非常优美,有时带我仿佛在仙境中一样,但看一遍不一定理解其中的意思,就像这篇读后感,返工了五、六遍好像还是说不清,我有时间会再重新读《冰心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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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散文》中有许多有趣或动人的故事,大家读后都有哪些感受?下面我们就来看看冰心散文集读后感300字,欢迎参阅。
《冰心散文》是一本结合了《寄小读者》中的贰拾九封通讯和一些散文组合而成的,其中有一篇文章叫《闲情》,在这之中我最喜欢这句话:“病的神慈,竟赐予我以最最清闲最幽静的七天。”在这句话中我觉得冰心奶奶并不像我将生病看待为上天对我的惩罚,她却觉得生病是一种享受!令我百思不得其想!可我又一想对啊,生病时什么都不用干,难道这不是一种享受吗?
在冰心散文中每一篇散文或信都满布着许多好词好句,妈妈看后总是对我说:“你看看人家写的满篇都是好词好句,再看看你,十句可以蹦出五六个好词好句就不错了!”
听了妈妈的话,我暗想:我要好好学习,和冰心一样写出好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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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散文集, 这是一本多么富有诗意,蕴含哲理的散文集!大家读后都有哪些感受?下面我们就来看看冰心散文集有感,欢迎参阅。
我读了《冰心散文集》,这本书是我受益匪浅。这本书主要写了繁星.春水、寄小读者、小桔灯、超人等多部著名的作品。
其中我最为深刻的文章是《寄小读者》和《小鸟 》 《寄小读者》中不停地在纯洁的孩子面前忏悔,许多事情是她的灵魂受了隐痛。在《通讯二》中,冰心会想起自己因“杀死”小生灵而悲痛。而现在的我们,不正像那时的冰心,又何尝不会为了一头折足的蟋蟀流泪,为一只受伤的黄雀呜咽。我们也明白一切生命,在造物者眼中是一般大小的,我们也许也做过不仁爱的事,但毕竟我们的心灵是纯洁,是善良的
我读了《冰心散文集》,这本书是我受益匪浅。这本书主要写了繁星.春水、寄小读者、小桔灯、超人等多部著名的作品。
其中我最为深刻的文章是《寄小读者》和《小鸟 》 《寄小读者》中不停地在纯洁的孩子面前忏悔,许多事情是她的灵魂受了隐痛。在《通讯二》中,冰心会想起自己因“杀死”小生灵而悲痛。而现在的我们,不正像那时的冰心,又何尝不会为了一头折足的蟋蟀流泪,为一只受伤的黄雀呜咽。我们也明白一切生命,在造物者眼中是一般大小的,我们也许也做过不仁爱的事,但毕竟我们的心灵是纯洁,是善良的。
《一只小鸟》讲得是有一只小鸟,它的巢搭在最高的树枝上,它的羽毛还不丰满,不能飞;每日在巢中唱歌。这一天早晨,它的爸妈都去觅食了。只有它一个人在巢中,它很无聊,便又唱起了歌,它唱的歌满怀着清——轻——和——美。许多人听到了歌声都来听它唱歌。小鸟也很乐意唱歌。就这样,小鸟天天出来唱歌,人们也天天来听它唱歌。可有人就是图谋不轨,想乘小鸟唱歌时用弹弓将小鸟打下来。这一天小鸟唱歌时,一个弹子从下面射上来,它一翻身从树上掉下来。斜刺里它的爸妈子弹似得飞了过来,接住了小鸟,将小鸟衔到了巢里轻轻地用嘴把小鸟流出来的血舔干,可小鸟流出来血好象无穷无尽,血越来越多,都沿着树干流到了下面人的脚上,人们还想听见小鸟那清——轻——和——美的声音,可是,再也听不见了,人们很后悔,就把这一天定作“后悔日”
这一篇文章,表明了我们人类十分自私自利,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破坏别人的欢乐——幸福——安详。人类们啊!不要再这样破坏下去了,好吗?
浮躁的心终于静下来了,也许与天气有关。也许并不,心静自然凉。
可以这么说,真正让我走近她的,正是眼前的这本散文集。冰心无疑是幸福的,她拥有幸福的童年,拥有完美的家庭,受过高等教育,她又是不幸的,因为她体弱多病,生逢战时。在她这么多的文章里,最让我感动的,是纪念她母亲的文字《南归》,字字血泪,句句深情,令人潸然泪下。我一个人捧了一杯绿茶,坐在沙发上,边看边抹眼泪,而适时响起的忧伤的音乐,把我的这种情绪推向高潮,我不得不放下书本,埋首而泣。看这篇文章,我竟然几度停滞,不因为别的,就为了冰心的这片深情与痛彻心骨的悲哀,世界上最深重的悲痛,不是鱼和飞鸟的不能相聚,而是看着自己挚爱的人,渐渐走向死亡,自己却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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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秋雨作为我国九十年代的一位著名散文作家,他的影响力堪称一绝,余秋雨在我国的文学史上有着非常深远的影响和地位。本文是余秋雨散文作品,希望对大家有帮助!
我到过一个地方,神秘得像寓言,抽象得像梦境。
败多长住新加坡的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听我一说,惊讶万分。
是韩山元先生带我去的。韩先生是此地一家大报的高级编辑,又是一位满肚子掌故的乡土历史学家。那天早晨,他不知怎么摸开了我住所的大铁门,从花园的小道上绕到我卧室的南宫下,用手指敲了敲窗框。我不由林然一惊,因为除了一位轻手轻脚的马来亚园丁,还从来没有人在这个窗下出现过。
他朝我诡秘地一笑,说要带我去一个很少有人知道的奇怪地方。我相信了他,他一定会发现一点什么的,就冲他绕来绕去绕到我这个窗下的劲头。
我打开大门,那里还等着两位女记者,韩先生的同事,也算我在这里的学生。她们都还年轻,对探幽索秘之类的事,兴趣很大。于是,一行四人。
其实韩先生也不太记得路了。在车上他托着下巴,支支吾吾地回忆着、嗫嚅着。驾车的女记者每到岔道口就把车速放慢,好让他犹豫、判断、骂自己的记性。韩先生寻路的表情越艰难,目的地也就变得越僻远、越离奇。
目的地竟是一个坟地。
新加坡的坟地很多,而且都很堂皇。漂泊者们葬身他乡已经够委屈的了,哪能不尽量把坟地弄得气派一点?但是,这个坟地好生奇特,门面狭小,黑色的旧铁栏萎萎缩缩。进得里面纔发现占地不小,却冷冷清清不见一个人影。一看几排墓碑就明白,这是日本人的坟地。
『世界上没有哪一个坟地比它更节俭的了。你看这个碑”,韩先生用手一指,那只是许多墓碑中的一个矮小的方尖碑,上面刻着六个汉字:
纳骨一万余体
碑下埋着的,是一万余名侵略东南亚的“皇军”的骨灰。
“再看那边,”顺着韩先生的指点,我看到一片广阔的草地上,铺展着无数星星点点的小石桩,“一个石桩就是一名日本妓女,看有多少!”
用不着再多说话,我确实被震动了。人的生命,能排列得这样紧缩,挤压得这样局促么?而且,这又是一些什么样的生命啊。一个一度把亚洲搅得晕晕乎乎的民族,将自己的媚艳和残暴挥洒到如此遥远的地方,然后又在这里划下一个悲剧的句号。多少情笑和吶喊,多少脂粉和鲜血,终于都喑哑了,凝结了,凝结成一个角落,凝结成一种躲避,躲避着人群,躲避着历史,只怀抱着茂草和鸟鸣,怀抱着羞愧和罪名,不声不响,也不愿让人靠近。
是的,竟然没有商人、职员、工人、旅游者、水手、医生跻身其间,只有两支最喧闹的队伍,浩浩荡荡,消失在这么一个不大的园子里。我们不能不把脚步放轻,怕踩着了什么。脚下,密密层层的万千灵魂间,该隐埋着几堆日本史,几堆南洋史,几堆风流史,几堆侵略史。每一堆都太艰深,于是只好由艰深归于宁静,像一个避世隐居、满脸皱纹的老人,已经不愿再哼一声。
到底是日本人,挤到了这么一个地方,依然等级森严。
一般士兵只立集体墓碑。除了“纳骨一万余体”外,还有一个含糊其词的所谓“作业队殉难者之碑”,也是一个万人碑,为太平洋战争时战死的士兵而立。另一个“陆海军人军属留魂之碑”,则是马来西亚战争中战死日军的集体墓,原在武吉知马山上,后被抗日人士炸毁,日本人在碎墟中打点收拾残骨,移葬这里。
军曹、兵长、伍长,乃至准尉级的仕官,皆立个人墓碑。一根根细长的木桩紧紧地排着,其中稍稍高出周围的是准尉。
少尉以上均立石碑,到了高级军衔大佐,则立大理石碑。
让开这所有的群体,独个儿远远地坐东面西的,则是赫赫有名的日本陆军元帅、日本南方军总司令寺内寿一的大墓。这座墓,傲气十足,俯矙着自己的数万属下。
作为一个中国人,我对寺内寿一这个名字十分敏感。1937年7月7日芦沟桥事变后,寺内寿一曾被任命为日本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在他的指挥下,日军由北平进占山西、陕西、甘肃,直取兰州。在著名的平型关战役中遭受中国军队惨重打击的板垣师团,也属于他的部下。这么一个把古老的黄河流域整个儿浸入血泊的军阀,最终竟然躲到了这个角落!
我呆呆地伫立着,死死地看着这座墓。我深知,几乎未曾有过中国人,会转弯抹角地找到这里,盯着它看。那么,今天也算是你寺内元帅与中国人的久别重逢吧。你躲藏得好偏僻,而我的目光背后,应是华北平原的万里云天。
寺内寿一改任南方派遣军总司令是在1941年10月东条英机上台组阁之后,他与山本五十六的海军联合舰队相配合,构成了震动世界的太平洋战争。他把他在华北的凶残倾泄到了南洋,从西贡直捣新加坡。他的死亡是在日本投降之后,死因是脑溢血。
元帅的死亡,震动了当时由英军看守的日军战俘营。正是那些早就被解除武装、正在受到公审、正在受到全世界唾骂的战俘,张罗着要为寺内寿一筑坟,而且是筑一座符合元帅身份的坟。从我接触到的一些数据看,为了眼前这座坟,当时日军战俘营里所发生的事,今天想来依然触目惊心。
这些战俘白天在英军的监视下做苦工,到了夜晚空下来,就聚集在宿舍里密谋。他们决定,寺内寿一的墓碑必须采用柔佛(今属马来西亚)南部的一座石山上的石料,因为这座石山上曾发生过日军和英澳联军的激战,好多石块就浸染了日本军人的鲜血。他们要悄悄派出几个目睹当年激战的人去,确定当年日军流血最多的地方,再从那里开采巨石,躲过人们耳目,拼死长途运来。
这些战俘开始行动了。他们正儿八经向看守他们的英国军官提出申请,说想自己动手修建战俘营的宿舍,需要到外面去采伐、搬运一些木料石料。同时,他们又搜集身边带着的日本小玩意儿来笼络英军及其家属。英军同意了他们的申请,结果他们开始大规模地采运石料,不仅为寺内寿一,而且为其它战死的日军筑坟。柔佛那方染血的巨石完全不像修宿舍的材料,只能在星夜秘密偷运。运到离现在墓地8公里之外一座荒弃的橡胶园里,搭起一个帐篷,用两天时间刻琢碑文,刻好之后又运到墓地,恭恭敬敬竖好,浇上水泥加固。我现在死死盯着看的,就是这个墓碑。
这一切,竟然都是一个战败国的俘虏们偷偷做成的,实在让人吃惊。我想,如果有哪位电影大师拍一部影片,就表现一群战俘在黑夜偷运染血巨石来作元帅墓碑的艰苦行程,一定会紧扣人心。山道上,椰林下,低声的呼号,受过伤的肩膀,勒入肌肉的麻绳,摇晃的脚步,警觉的耳朵,尤其是月光下,那一双双不肯认输服罪的眼睛……
资料告诉我,即使在国际法庭公审和处决战犯之后,那些日军战俘,竟还想尽各种办法,通过各种途径,弄到了每一战犯处决时洒血的泥土,汇集起来到这个坟地“下葬”,竖起一个“殉难烈士之碑”。这个碑,我进人墓园不久就看到了的,不知底细的人怎会知道“烈士”是谁?
矮山元先生曾听守墓人说,别看这个坟地冷清,多年来,总有一些上年岁的人专程从日本赶来,跪倒在哪几座墓碑前献酒上香,然后饮泣良久。这些年,这样的老人看不到了,或许他们也都有了自己的墓碑。于是,坟地真正冷清了,不要说战争,就是那星夜运石的呼号,也已成了遥远的梦影。但是,只要你不小心走进了这个地方,在这些墓碑间巡睃一遍,你就会领受到人类精神中极其可怖的一个部分,阴气森森。这里上下有序,排列整齐,傲骨嶙峋,好像还在期待着某种指令……
现在该来看看那些可怜的日本妓女了。
论资格,这些妓女要比埋在近旁的军人老得多。大概从本世纪初年以来,日本妓女蜂拥来南洋有过几次高xdx潮,每次都和日本经济的萧条有关。而当时的南洋,由于橡胶和锡矿的开采,经济颇为繁荣,大批在国内不易谋生的日本少女就不远千里,给南洋带来了屈辱的笑颜。
日本女子的美貌和温柔使她们很快压倒了南洋各地的其它娱乐项目,轰轰烈烈地构成了一种宏大的职业。从野心勃勃的创业者到含辛茹苦的锡矿工人,都随时随地能找到适合自己的日本娼寮。各国、各族的嫖客,都在日本妓院中进进出出。在这个时候,日本民族在南洋的形象,显得既柔弱又可怜。
既然日妓南下与日本经济萧条有密切关系,而经济萧条又是日本必须向外扩张的根本动因,那么,不妨说,日本妓女的先来和日本军人的后到,确实存在着某种因果关系。让他们的坟墓紧紧靠在一起,好像是故意在搭建一种历史逻辑。
当日本军队占领南洋时,原先在这里的妓女再加上军妓,日妓的数量更是达到空前,连著名的南华女子中学也解散而成了日本艺妓馆。这简直成了一支与『皇军”可以并驾齐驱的队伍,有人戏称为“大和部队”。据说还有一位日本官员故意向寺内寿一总司令报告:“大和部队已经打进来了。”寺内寿一因此而把不少军妓遣送回国,但日本妓女真正在南洋的锐减,则是在日本投降之后。这些已经够屈辱了的女子,无法在更屈辱的大背景下继续谋生了。事实上,即便是战败的苦难,她们也比军阀们受得深,尽管她们远不是战争的发动者,也没有因战争而有任何得益。
日本妓女在南洋的悲惨命运,已由电影《望乡》表现得淋漓尽致。但是依我看,那毕竟是日本人自己搞的作品。在某些历史关节上无法冷静地开掘。日本妓女在南洋的遭遇,只有与以后日本军队的占领南洋疏通起来,现代日本民族的心态和命运纔能梳理得更加完整和透彻。仅仅表现她们在屈辱中思念故乡,显然是把题目做小了。
《望乡》中一个让人难忘的细节是,日本妓女死后安葬南洋,墓碑全都向着故乡。但是,我在这个日本坟地中看到的情景却完全相反:300多个妓女的墓碑,全部向着正西,没有一座向着北方!
也许是不敢,也许是不愿,她们狠狠心拧过头去,朝着另一方向躺下了,不再牵肠挂肚,不再幽恨绵绵,连眼角也不扫一扫那曾经天天思念的地方。
岂止不再眼巴巴地望着故乡,在她们这么多的墓碑上,连一个真名字也没有留下。石碑上刻着的都是“戒名”,如“德操信女”、“端念信女”、“妙鉴信女”,等等。这些姑娘,身陷可怕的泥淖之中,为了保持住一点点生命的信念,便都皈依了佛教,希望在虔诚的祈求间,留住些许朦胧的微光。但是我觉得,她们不具真名,与其说是为了佛教信仰,不如说是要隐瞒自己家族的姓氏,不使遥远的族人因自己而招腥惹臭。
这种情景,与边上那些耀武扬威地写满军衔、官职的军人墓碑有多大的差别啊。我仔细地拨开草丛,读着那一个个姑娘自己杜撰的假名字。她们都有过鲜亮的青春,但很快都羞缩成了一枚枚琐小的石丁,掩埋在异地的荒草中。我认出那些字来了,显然都是死者的小姐妹们凑几个钱托人刻上去的,却又像死者在低声地自报家门。她们没什么文化,好不容易想出几个字来,藏着点儿内心的悲凉:“忍芳信女”、“寂伊信女”、“空寂信女”、“幽幻信女”……
我相信,这些墓碑群所埋藏的故事,一定比那边的墓碑群所埋藏的故事更通人性。可惜,这些墓碑群什么数据也没有留下,连让我胡乱猜想的由头也十分依稀。
例如,为什么这座立于昭和初年的墓碑那么精雕细刻呢,这位“信女”一定有过什么动人的事迹,使她死后能招来这么多姐妹的集资。也许,她在当时是一位纔貌双全、侠骨慈心的名妓?
又如,为什么这些墓碑上连一个字也没有呢?是因为她们做了什么错事,还是由于遭致什么意外?
还有,这五位“信女”的墓碑为什么要并排在一个墓基上呢?她们是结拜姐妹?显然不仅是这个原因,因为她们必须同时死纔会有这样的墓,那么,为什么又要同时死呢?
这些,都一定有故事,而且是极其哀怨、极其绚丽的故事,近乎中国明清之间的秦淮诸艳。
发生在妓院里的故事,未必都是低下的。作为特殊的时代的一个特殊交际场所,那里会包藏着许多、金融搏斗、人生沧桑、民族恩怨乃至国际谍情。也许,日本史和南洋史的某些线头,曾经由这些“信女”的纤纤素手绾接。我在这片草地上走了一圈又一圈,深深可惜着多少动人的故事全都化作了泥土。当地不少文学界的朋友常常与我一起叹息当今南洋文学界成果寥寥,恕我鲁莽,我建议南洋文化的挖掘者,多找找这些坟地。军人的坟地,女人的坟地,哪怕它们藏得如此隐蔽。
“军人,女人,还有文人!”韩山元先生听我在自言自语,插了一句。
是的,这个坟地里,除了大批军人和女人,竟然还孤零零地插进来一个文人。
这位文人的墓,座落在坟地的最东边。本来,寺内寿一的墓座东朝西,俯矙整个墓地;但这座文人墓却躲在寺内寿一墓的后边,把它也当作了俯矙的对象。
仅仅这一点,就使我们这几个文人特别解气。而且墓主还是一位挺有名的日本文学家:二叶亭四迷。我记得他的相片,留着胡子,戴着眼镜,头上的帽子很像中国的毡帽。我应该是在研究鲁迅和周作人的时候顺便了解这位文学家盼,他葬在这里,对我也是个意外。不管怎么说,整个坟地中,真正能使我产生亲切感的只能是他了。
他的墓碑上的字也写得漂亮,是一种真正的书法。这又使我们几个多了一份高兴。那些军官的墓碑既然都是战俘们偷偷张罗的,字能好到哪里去?
二叶亭四迷1909年2月在俄国游历时发现患了肺结核,但是这位固执的文学家不相信医生,胡乱自己服药,致使病情严重,后由朋友帮助,转伦敦坐轮船返日本治疗。但是,他并没有能够到达日本,而是死在由哥伦坡驶向新加坡的途中。就这样,他永久留在新加坡了。他进坟地是在1909年5月,不仅那些军人的坟墓还一座也没有,连妓女的坟墓也不会有几座,因为当时,日本妓女还刚刚向南洋进发。
二叶亭四迷早早地踞守着这个坟地,他万万没有料到,这个坟地以后会有这般怪异的拥挤。他更无法设想,多少年后,真正的文人仍然只有他一个,他将永久地固守着寂寞和孤单。
我相信,如果二叶亭四迷地下有灵,他执拗的性格会使他深深地恼怒这个环境。作为日本现实主义文学的一员大将,他最为关注的是日本民族的灵魂。他怎么能忍心,日日夜夜逼视着这些来自自己国家的残暴军士和可怜女性。
但是,二叶亭四迷也许并不想因此而离开。他有民族自尊心,他要让南洋人民知道,本世纪客死外国的日本人,不仅仅只有军人和女人。“还有我,哪怕只有一个:文人!”
不错,文人。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但死的时候不用像那些姑娘那样隐姓埋名,葬的时候不用像那些军人那样偷偷摸摸、鬼鬼祟祟。
我相信,每一次妓女下葬,送葬的小姐妹们都会在整个坟地中走走,顺便看看这位文学家的墓碑,尽管她们根本读不懂他的作品;我相信,那些战俘偷偷地把寺内寿一的坟筑在他的近侧,也都会对他龙飞凤舞的墓碑端详良久。二叶亭四迷为这个坟地提供了陌生,提供了间离。军乐和艳曲的涡漩中,突然冒出来一个不和谐的低沈颤音。
不能少了他。少了他,就构不成“军人、女人、文人”的三相结构,就构不成一种寓言式的抽象。现在够了,一半军人,一半女人,最边上居高临下,端坐着一位最有年岁的文人。这么一座坟地,还不是寓言?
这个三相寓言结构竟然隐匿于闹市,沈淀成宁静。民族、历史的大课题,既在这里定格,又在这里混沌。甜酸苦辣的滋味,弥漫于树丛,弥漫于草地。铁栅栏围住的,简直是个历史的浓缩体。我走过许多地方,未曾见过如此具有概括力的所在,概括得令人有点难以置信。
离开墓地之后,我们的车又在闹市间胡窜乱逛。不知怎么,大家对街上的日本人特别注意起来。
显而易见,今天的日本人在这座城市地位特殊。前几天读到本地一位女作家的一篇作品,其中写到一个年轻繁忙的华人母亲把自己幼小的女儿托养在公婆家里,没想到一年以后,女儿牙牙学语吐出来的第一句话不是华语,不是方言,也不是英语,而竟然是日语。原来公婆家通用的是夹着日语的英语,而日语的成分又日见提高。这位年轻的母亲真正地发怒了,大声吼道:“我不能眼看着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成为一个是华人又不像华人的怪物!”
这种现象,在这里比较典型。日本是亚洲首富,经济界人士竞相趋附是不奇怪的。你看,就在我们的车窗外,那些最豪华的商店门口,停得最多的是日本旅游团的大客车。一大串专供旅游的人力三轮车从我们的车外慢慢前行,不用细看,坐的大多是日本人。
这时我心中忽起一个念头,真想走上前去告诉那些坐在人力车上兴高采烈的日本朋友;就在这座城市,一个草木掩荫的冷僻所在,有一个坟地。无论如何,你们应该去看看的。我们刚去看过。
真的,你们应该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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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原名谢婉莹,是一位着名诗人、作家、翻译家、儿童文学家。生与福建福州长乐横岭村。代表作有《寄小读者》、诗集《繁星》、《春水》等。 下面就是读文网小编分享给大家的冰心作品集读书笔记,希望大家喜欢。
《纸船》主要讲述了冰心将对母亲的思念寄托在一只只小船上,幻想着终有一天母亲能在梦中遇见他们。即使相隔万水千山也阻挡不了那份搁浅在心中的思念。
冰心的《纸船》没有华丽的语言,诗里头,但那淡淡的感情犹如茶色的阳光,给人以温暖。
温暖的爱常常会在不知不觉中出现。
曾经,在回家的路上,因为一句“你很久没牵我的手了”,妈妈便紧紧地握着。
曾经,坐着爸爸的老爷车,淋着雨,在车水马龙的路上,只为去买我要学习的台灯。
曾经,来到爸爸的工地,看着他们顶着烈日的工作,汗流浃背。
曾经,发了一晚的高烧,妈妈彻夜在身旁守候。
曾经,受到伤害而哭泣,回家的那一刻,我一头钻进妈妈的怀抱,只为寻求臂弯的温暖。她紧紧地抱着,静静地听着。
曾经......
父母给了我无数个曾经。他们的爱就像百合的清香凝成的感动,慢慢地汇拢,不再飘散。
总喜欢星期六的晚上,只因为那是家里最人齐的一天,我们分享着晚餐,分享着我们一周的点点滴滴。
总喜欢妈妈称我“老太婆”,只因为我爱管她闲事。每次和她开玩笑都让我感觉我们之间不仅是亲人,而且还是很好的朋友。
总喜欢跟着爸爸的屁颠屁颠地走,喜欢抱着他的肚腩、靠着他宽厚的肩膀,叫他一声“帅哥”,然后看着他“开心”地皱眉。
总喜欢妈妈在出门消遣前,贼贼的喊一句“姑娘们,我走啦。”
总喜欢听爸爸妈妈讲他们的爱情故事,每一次故事都会有一小段更新,这是我们几个永远爱听的话题。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爱是永远经不起等待的。当我们的父母渐渐老去,他们所希望的不仅仅是物质,他们希望更多的是儿女的陪伴,给他们多一点理解、关爱。一句简单的问候、一个温暖的拥抱。爱,很简单,很简单。
冰心曾在《爱在左情在右》这首诗里提到过:爱在左,情在右。在道路的两旁,我们随时播种随时开花。使一路上穿枝拂叶的人,即使走过荆棘,有泪可落,却不是悲凉。
一生过于漫长,每一天都是永恒的缩影。我愿用我现在的每一天,酿最甜最美的花蜜与我的家人、朋友分享。这段时间,我懂得了生命的可贵,我害怕失去,于是我努力的珍惜,珍惜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好几次,我对我的同学说:“我会想你一辈子的”听起来像是开玩笑,其实这是我心底最想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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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奶奶的儿童文学作品,向儿童阐述着这个世界的温柔与美好,教会儿童如何用一双童真的眼睛去对待人情世态,去铸造自己的梦想,到达辉煌的明天。下面是读文网小编给大家带来的冰心儿童散文,供大家欣赏。
一阵衣裳的声音,仿佛是从树杪下来,─—接着有微渺的声音,连连唤道:“冰心,冰心!”我此时昏昏沉沉的,问道:“是谁?是宛因么?”她说:“是的。”我竭力的抬起头来,借着微微的星光,仔细一看,那白衣飘举,荡荡漾漾的,站在我面前的,可不是宛因么!只是她全身上下,显出一种庄严透彻的神情来,又似乎不是从前的宛因了。
我心里益发的昏沉了,不觉似悲似喜的问道:“宛因,你为何又来了?你到底是到哪里去了?”她微笑说:“我不过是越过‘无限之生的界线’就是了。”我说:“你不是……”她摇头说:“什么叫做‘死’?我同你依旧是一样的活着,不过你是在界线的这一边,我是在界线的那一边,精神上依旧是结合的。不但我和你是结合的,我们和宇宙间的万物,也是结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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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古至今的文人中好美食者为数也不少。明末张岱、清袁枚;今人陆文夫。喜美食又善于动手者,先生是也。汪曾祺先生不仅为文有大名,做菜也是一把好手,真是能者无所不能。下面是读文网小编给大家推荐的汪曾祺关于美食经典散文,供大家欣赏。
唐宋人似乎不怎么讲究大吃大喝。杜甫的《丽人行》里列叙了一些珍馐,但多系夸张想象之辞。五代顾闳中所绘《韩熙载夜宴图》主人客人面前案上所列的食物不过八品,四个高足的浅碗,四个小碟子。有一碗是白色的圆球形的东西,有点像外面滚了米粒的蓑衣丸子。有一碗颜色是鲜红的,很惹眼,用放大镜细看,不过是几个带蒂的柿子!其余的看不清是什么。苏东坡是个有名的馋人,但他爱吃的好像只是猪肉。他称赞“黄州好猪肉”,但还是“富者不解吃,贫者不解煮”。他爱吃猪头,也不过是煮得稀烂,最后浇一勺杏酪。——杏酪想必是酸里咕叽的,可以解腻。有人“忽出新意”以山羊肉为玉糁羹,他觉得好吃得不得了。这是一种什么东西?大概只是山羊肉加碎米煮成的糊糊罢了。当然,想象起来也不难吃。
宋朝人的吃喝好像比较简单而清淡。连有皇帝参加的御宴也并不丰盛。御宴有定制,每一盏酒都要有歌舞杂技,似乎这是主要的,吃喝在其次。幽兰居士《东京梦华录》载《宰执亲王宗室百官入内上寿》,使臣诸卿只是“每分列环饼、油饼、枣塔为看盘,次列果子。惟大辽加之猪羊鸡鹅兔连骨熟肉为看盘,皆以小绳束之。又生葱韭蒜醋各一碟。三五人共列浆水一桶,立杓数枚”。“看盘”只是摆样子的,不能吃的。“凡御宴至第三盏,方有下酒肉、咸豉、爆肉、双下鸵峰角子。”第四盏下酒是子骨头、索粉、白肉胡饼;第五盏是群仙、天花饼、太平毕罗、干饭、缕肉羹、莲花肉饼;第六盏假圆鱼、密浮酥捺花;第七盏排炊羊、胡饼、炙金肠;第八盏假沙鱼、独下馒头、肚羹;第九盏水饭、簇下饭。如此而已。
宋朝市面上的吃食似乎很便宜。《东京梦华录》云:“吾辈入店,则用一等玻璃浅碗,谓之‘碧碗’,亦谓之‘造羹’,菜蔬精细,谓之‘造’,每碗十文。”《会仙楼》条载:“止两人对坐饮酒……即银近百两矣。”初看吓人一跳。细看,这是指餐具的价值——宋人餐具多用银。
几乎所有记两宋风俗的书无不记“市食”。钱塘吴自牧《梦粱录》《分茶酒店》最为详备。宋朝的肴馔好像多是“快餐”,是现成的。中国古代人流行吃羹。“三日入厨下,洗手作羹汤”,不说是洗手炒肉丝。《水浒传》林冲的徒弟说自己“安排得好菜蔬,端整得好汁水”,“汁水”也就是羹。《东京梦华录》云“旧只用匙今皆用筋矣”,可见本都是可喝的汤水。其次是各种菜,鸡、鸭、鹅。再次是半干的肉脯和全干的肉。几本书里都提到“影戏”,我觉得这就是四川的灯影牛肉一类的东西。炒菜也有,如炒蟹,但极少。
宋朝人饮酒和后来有些不同的,是总要有些鲜果干果,如柑、梨、蔗、柿,炒栗子、新银杏,以及莴苣、“姜油多”之类的菜蔬和玛瑙饧、泽州饧之类的糖稀。《水浒传》所谓“铺下果子按酒”,即指此类东西。
宋朝的面食品类甚多。我们现在叫做主食,宋人却叫“从食”。面食主要是饼。《水浒》动辄说“回些面来打饼”。饼有门油、菊花、宽焦、侧厚、油锅、新样满麻……《东京梦华录》载武成王庙海州张家、皇建院前郑家最盛,每家有五十余炉。五十几个炉子一起烙饼,真是好家伙!
遍检《东京梦华录》、《都城纪胜》、《西湖老人繁胜录》、《梦粱录》、《武林旧事》,都没有发现宋朝人吃海参、鱼翅、燕窝的记载。吃这种滋补性的高蛋白的海味,大概从明朝才开始。这大概和明朝人的纵欲有关系,记得鲁迅好像曾经说过。
宋朝人好像实行的是“分食制”。《东京梦华录》云“用一等玻璃浅碗……每碗十文”,可证。《韩熙载夜宴图》上画的也是各人一份,不像后来大家合坐一桌,大盘大碗,筷子勺子一起来。这一点是颇合卫生的,因不易传染肝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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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小读者》属于信体散文,它主要表现的是“花的生活,水的生活,云的生活”。下面是读文网小编给大家推荐的冰心散文寄小读者三篇,供大家欣赏。
小朋友:
早晨五时起来,趁着人静,我清明在躬之时,来写几个字。
这次过蚌埠,有母女二人上车,茶房直引她们到我屋里来。她们带着好几个提篮,内中一个满圈着小鸡。那时车中热极,小鸡都纷纷的伸出头来喘气,那个女儿不住的又将它们按下去。她手脚匆忙,好似弹琴一般。那女儿二十上下年纪,穿着一套麻纱的衣服,一脸的麻子,又满扑着粉,头上手上戴满了簪子,耳珥,戒指,镯子之类,说话时善能作态。
我那时也不知是因为天热,心中烦躁,还是什么别的缘故,只觉得那女孩儿太不可爱。我没有同她招呼,只望着窗外,一回头正见她们谈着话,那女孩儿不住撒娇撒痴的要汤要水;她母亲穿一套青色香云纱的衣服,五十岁上下,面目蔼然,和她谈话的态度,又似爱怜,又似斥责。我旁观忽然心里难过,趁有她们在屋,便走了出去——小朋友!我想起我的母亲,不觉凭在甬道的窗边,临风偷洒了几点酸泪。
请容我倾吐,我信世界上只有你们不笑话我!我自从去年得有远行的消息以后,我背着母亲,天天数着日子。日子一天一天的过了,我也渐渐的瘦了。大人们常常安慰我说:“不要紧的,这是好事!”我何尝不知道是好事?叫我说起来,恐怕比他们说的还动听。然而我终竟是个弱者,弱者中最弱的一个。我时常暗恨我自己!临行之前,到姨母家里去,姨母一面张罗我就坐吃茶,一面笑问:“你走了,舍得母亲么?”我也从容的笑说:“那没有什么,日子又短,那边还有人照应。”——等到姨母出去,小表妹忽然走到我面前,两手按在我的膝上,仰着脸说:“姊姊,是么?你真舍得母亲么?我那时忽然禁制不住,看着她那智慧诚挚的脸,眼泪直奔涌了出来。我好似要堕下深崖,求她牵援一般。我紧握着她的小手,低声说:“不瞒你说,妹妹,我舍不得母亲,舍不得一切亲爱的人!”
小朋友!大人们真是可钦羡的,他们的眼泪是轻易不落下来的;他们又勇敢,又大方。在我极难过的时候,我的父亲母亲,还能从容不迫的劝我。虽不知背地里如何,那时总算体恤、坚忍,我感激至于无地!
我虽是弱者,我还有我自己的傲岸,我还不肯在不相干的大人前,披露我的弱点。行前和一切师长朋友的谈话,总是喜笑着说的。我不愿以我的至情,来受他们的讥笑。然而我却愿以此在上帝和小朋友面前乞得几点神圣的同情的眼泪!
窗外是斜风细雨,写到这时,我已经把持不住。同情的小朋友,再谈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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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小读者》中,冰心奶奶继续秉承“爱的哲学”歌颂着母爱,她还把母爱的无私、博大和永恒,升华为人与人之间相亲相爱感情的典范。下面是读文网小编给大家带来的冰心散文寄小读者通讯篇,供大家欣赏。
亲爱的母亲:
这封信母亲看到时,不知是何情绪。——曾记得母亲有一个女儿,在母亲身畔二十年,曾招母亲欢笑,也曾惹母亲烦恼。六个月前,她竟横海去了。她又病了,在沙穰休息着。这封信便是她写的。
如今她自己寂然的在灯下,听见楼下悠扬凄婉的音乐,和阑旁许多女孩子的笑声,她只不出去。她刚复了几封国内朋友的信,她忽然心绪潮涌,是她到沙穰以来,第一次的惊心。人家问她功课如何?圣诞节曾到华盛顿纽约否?她不知所答。光阴从她眼前飞过,她一事无成,自己病着玩。
她如结的心,不知交给谁慰安好。——她倦弱的腕,在碎纸上纵横写了无数的“算未抵人间离别!”直到写了满纸,她自己才猛然惊觉,也不知这句从何而来!
母亲呵!我不应如此说,我生命中只有“花”,和“光”,和“爱”,我生命中只有祝福,没有咒诅。——但些时的怅惘,也该觉着罢!些时的悲哀而平静的思潮,永在祝福中度生活的我,已支持不住。看!小舟在怒涛中颠簸,失措的舟子,抱着樯竿,哀唤着“天妃”的慈号。我的心舟在起落万丈的思潮中震荡时,母亲!纵使你在万里外,写到“母亲”两个字在纸上时,我无主的心,已有了着落。
一月十日夜。
昨夜写到此处,看护进来催我去睡。当时虽有无限的哀怨,而一面未尝不深幸有她来阻止我,否则尽着我往下写,不宁的思潮之中,不知要创造出怎样感伤的话来!
母亲!今日沙穰大风雨,天地为白,草木低头。晨五时我已觉得早霞不是一种明媚的颜色,惨绿怪红,凄厉得可怖!只有八时光景,风雨漫天而来,大家从廊上纷纷走进自己屋里,拚命的推着关上门窗。白茫茫里,群山都看不见了。急雨打进窗纱,直击着玻璃,从窗隙中溅进来。狂风循着屋脊流下,将水洞中积雨,吹得喷泉一般的飞洒。我的烦闷,都被这惊人的风雨,吹打散了。单调的生活之中,原应有个大破坏。——我又忽然想到此时如在约克逊舟上,太平洋里定有奇景可观。
我们的生活是太单词了,只天天随着钟声起卧休息。白日的生涯,还不如梦中热闹。松树的绿意总不改,四围山景就没有变迁了。我忽然恨松柏为何要冬青,否则到底也有个红白绿黄的更换点缀。
为着止水般无聊的生活,我更想弟弟们了!这里的女孩子,只低头刺绣。静极的时候,连针穿过布帛的声音都可以听见。我有时也绣着玩,但不以此为日课;我看点书,写点字,或是倚阑看村里的小孩子,在远处林外溜冰,或推小雪车。有一天静极忽发奇想,想买几挂大炮仗来放放,震一震这寂寂的深山,叫它发空前的回响。——这里,做梦也看不见炮仗。我总想得个发响的东西玩玩。我每每幻想有一管小手枪在手里,安上子弹,抬起枪来,一扳,砰的一声,从铁窗纱内穿将出去!要不然小汽枪也好,……但这至终都是潜伏在我心中的幻梦。世界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不能任意的破坏沙穰一角的柔静与和平。
母亲!我童心已完全来复了。在这里最适意的,就是静悄悄的过个性的生活。人们不能随便来看,一定的时间和风雪的长途都限制了他们。于是我连一天两小时的无谓的周旋,有时都不必作。自己在门窗洞开,阳光满照的屋子里,或一角回廊上,三岁的孩子似的,一边忙忙的玩,一边呜呜的唱,有时对自己说些极痴的话。休息时间内,偶然睡不着,就自己轻轻的为自己唱催眠的歌。——一切都完全了,只没有母亲在我旁边!
一切思想,也都照着极小的孩子的径路奔放发展:每天卧在床上,看护把我从屋里推出廊外的时候,我仰视着她,心里就当她是我的乳母,这床是我的摇篮。我凝望天空。有三颗最明亮的星星。轻淡的云,隐起一切的星辰的时候,只有这三颗依然吐着光芒。其中的一颗距那两颗稍远,我当他是我的大弟弟,因为他稍大些,能够独立了。那两颗紧挨着,是我的二弟弟和小弟弟,他两个还小一点,虽然自己奔走游玩,却时时注意到其他的一个,总不敢远远跑开,他们知道自己的弱小,常常是守望相助。
这三颗星总是第一班从暮色中出来,使我最先看见;也是末一班在晨曦中隐去,在众星之后,和我道声“暂别”;因此发起了我的爱怜系恋,便白天也能忆起他们来。起先我有意在星辰的书上,寻求出他们的名字,时至今日,我不想寻求了,我已替他们起了名字,他们的总名是“兄弟星”,他们各颗的名字,就是我的三个弟弟的名字。
小弟弟呵,
我灵魂里三颗光明喜乐的星。
温柔的,
无可言说的,
灵魂深处的孩子呵!
——《繁星》四
如今重忆起来,不知是说弟弟,还是说星星!——自此推想下去,静美的月亮,自然是母亲了。我半夜醒来,开眼看见她,高高的在天上,如同俯着看我,我就欣慰,我又安稳的在她的爱光中睡去。早晨勇敢的灿烂的太阳,自然是父亲了。他从对山的树梢,雍容尔雅的上来,他又温和又严肃的对我说:“又是一天了!”我就欢欢喜喜的坐起来,披衣从廊上走到屋里去。
此外满天的星宿,那是我的一切亲爱的人。这样便同时爱了星星,也爱了许多姊妹朋友。——只有小孩子的思想是智慧的,我愿永远如此想;我也愿永远如此信!
窗外仍是狂风雨,我偶然忆起一首诗:题目是《小神秘家》是LouisUntermeyer做的,我录译于下;不知当年母亲和我坐守风雨的时候,我也曾说过这样如痴如慧的话没有?
“TheYoungMystic”
Wesattogethercloseandwarm,
MylittletiredboyandI—
Watchingacrosstheeveningsky
Thecomingofthestorm.
Norumblingsrose,nothunderscrashed,
Thewest-Windscarcelysangloud;
Butfromahugeandsolidcloud
Thesummerlightningflashed,
Andthenhewhispered“Father,Watch;
IthinkGod’sgoingtolightHismoon”——
“AndWhen,myboy”—“Ohverysoon:
IsawHimstrikeamatch!”
大意是:
我的困倦的儿子和我,
很暖和的相挨的坐着,
凝望着薄暮天空,
风雨正要来到。
没有隆隆的雷响,
西风也不着意的吹;
只在屯积的浓云中,
有电光闪烁。
这时他低声对我说:“父亲,看看;
我想上帝要点上他的月亮了——”
“孩子,什么时候呢……”“呀,快了。
我看见他划了取灯儿!”
风雨仍不止。山上的雪,雨打风吹,完全融化了。下午我还要写点别的文字,我在此停住了。母亲,这封信我想也转给小朋友们看一看,我每忆起他们,就觉得欠他们的债。途中通讯的碎稿,都在闭璧楼的空屋里锁着呢。她们正百计防止我写字,我不敢去向她们要。我素不轻许愿,无端破了一回例,遗我以日夜耿耿的心;然而为着小孩子,对于这次的许愿,我不曾有半星儿的追悔。只恨先忙后病的我对不起他们。——无限的乡心,与此信一齐收束起,母亲,真个不写了,海外山上养病的女儿,祝你万万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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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代的青年读到冰心的书,懂得了爱:爱星星、爱大海、爱祖国,爱一切美好的事物。我希望年轻人都读一点冰心的书,都有一颗真诚的爱心。下面是读文网小编给大家带来的冰心优美散文欣赏,供大家欣赏。
去年冬季大考的时候,我因为抱病,把《圣经》课遗漏了;第二天我好了,《圣经》课教授安女士,便叫我去补考。
那一天是阴天,虽然不下雪,空气却极其沉闷。我无精打采的,夹着一本《圣经》,绕着大院踏着雪,到她住的那座楼上,上了台阶,她已经站在门边,一面含笑着问我“病好了没有”,一面带我到她的书房里去。她坐在摇椅上,我扶着椅背站在炉旁。她接过《圣经》,打开了;略略的问我几节诗篇上的诗句,以后就拿笔自己在本子上写字。我抬起头来,─-无意中忽然看见了炉台上倚着的一幅画!
一片危峭的石壁,满附着蓬蓬的枯草。壁上攀援着一个牧人,背着脸,右手拿着竿子,左手却伸下去摩抚岩下的一只小羊,他的指尖刚及到小羊的头上。天空里却盘旋着几只饥鹰。画上的天色,也和那天一样,阴沉─-黯淡。
看!牧人的衣袖上,挂着荆棘,他是攀崖逾岭的去寻找他的小羊,可怜的小羊!它迷了路,地下是歧途百出,天上有饥鹰紧追着─-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牧人来了!并不责备它,却仍旧爱护它。它又悲痛,又惭悔,又喜欢,只温柔羞怯的,仰着头,挨着牧人手边站着,动也不动。
我素来虽然极爱图画,也有一两幅的风景画,曾博得我半天的凝注。然而我对于它们的态度,却好像是它们来娱悦我,来求我的品鉴赏玩;因此从我这里发出来的,也只有赞叹的话语,和愉快的感情。
这幅画却不同了!它是暗示我,教训我,安慰我。它不容我说出一句话,只让我静穆沉肃的立在炉台旁边。─-我注目不动,心中的感想,好似潮水一般的奔涌。一会儿忽然要下泪,这泪,是感激呢?是信仰呢?是得了慰安呢?它不容我说,我也说不出来─-这时安女士唤我一声;我回过头去,眼光正射到她膝上的《圣经》─-诗篇─-清清楚楚的几行字:“上帝是我的牧者─-使我心里苏醒─-”
她翻过一页去。我的眼光也移过去,─-那面又是清清楚楚的几行字:
“诸天述说上帝的荣耀,穹苍传扬他手所创造的……无言无语……声音却流通地极!”
那一天的光阴早过去了,那一天的别的印象,也都模糊了。但是这诗情和画意,却是从那时到现在永远没有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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